走着走着,花就开了(二)
文|维琪Vicky
列车飞驰在南下的铁轨上。
窗外的麦田像一块块绿色魔毯,在视线里起伏连绵。
听说北京的暴雨已经来了,眼前的旅途却是格外的晴朗,碧空如洗。
我捧出《给青年诗人的信》来读,这样的时间,最适合它不过了。
读到这样一句,很是触动:
“像树木似的成熟,不勉强挤它的汁液,满怀信心地立在春日的暴风雨中,也不担心后边没有夏天来到。”
有时候,也会希望自己像是一棵生在旷野的树,孤独而寂静地立在天地之间,风雨和阳光,都是养料。
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在时间的无言中,悄悄酝酿自己的汁液,丰满自己的枝干,让根深埋地下,让叶自在伸展,以挺拔自信的姿态,立于世间,什么都不再怕。
沉迷书页的途中,倏忽几个小时已经悄然流逝,高同学发来消息,说已出发去往了虹桥火车站。
这是第二次去上海了,第一次去的时候,还是六年前。
当时对它是匆匆一瞥,印象里,它拥挤又忙乱,嘈杂里浸没着大都市的摩登感。
没想到会去第二次,契机缘于我的好朋友James,去年年底来上海工作了。
其实已经相识多年,两年前,他在英国诺丁汉大学读中文,申请来中国宁波分校交换,其实当时挺想见面的,但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见到,也是蛮遗憾。
于是,这次他来,想着肯定要见一面,再者,高同学也已多次盛情邀约,并抛出各种美食诱惑,对于吃货来说,还是蛮难抵抗的。
只是,高同学那段时间一直在镇江出差,独立负责公司一个项目的实施进程,也不想耽误他的工作,想着自己一个人过去也可以。
他说已经安排好了那边的工作,而且做好了游玩攻略,让我不要有负担,他其实也可以回上海偷个懒,权当放松一下。
盛情难却,也就没再推辞。
也庆幸自己去了,不然上海要给我的惊喜,可能就错过了。
02
到上海已经是下午四点,去酒店安置好行李后,高同学已经在大堂等侯了,他说带我去吃晚饭,我的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他带我去吃了广式茶点,菜品精致,口感绝佳,他说,他觉得我会喜欢。
我们聊起他的工作,说他牛逼的上司,说他如何在一群海外留学回来的博士们中间扎稳脚跟。
他有个最大的特质,是做事从不怕麻烦,然后在人际交往上,又特别舍得投入,人也真诚,能帮公司打理好各种关系,于是,也就慢慢被看见,成了公司里不可替代的一分子。
不过相比较他之前的诙谐幽默,他这次沉默收敛了许多。
我调侃他,最近是改走高冷风了吗?
他说,他见到我,就像我见到阡陌一样,他有点紧张。
我不禁笑出了声,我们从小学就认识,这么多年的铁哥们,谁不了解谁,有何可紧张的。
他说,那不一样,我一直都是他眼里的女神。
我一口水差点呛到,我说,你是不是少说了一个字,我是女神经。
然后,我们一起笑了起来。
沿着饭店那条路走出来,就到了外滩,那天外滩的风好大,云像被风吹散的烟,在迅速地漂移,变换姿态。
我说,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说起那些年的上海滩,要说上海滩的风云变幻了,原来这么写实。
外滩的人群密集,对岸的东方明珠,在暗夜里,璀璨夺目,林立的大楼高耸入云霄,各种霓虹灯交相辉映,像夜晚苏醒过来的精灵在一同起舞。
这样的夜景,对得起,我的心心念念。
03
见到James,是第二天了。
我们约去豫园。
早上起来,洗漱完毕后,我就乘地铁出发了,他过来会更远些。
我在地铁口等他,地铁一站站地靠近,也不禁紧张起来,那么遥远的时空里认识的人,竟然已经近在咫尺,遇见,有时候,真的很不可思议。
然后,他出现了,他一出来,就在密集的人群里看到了我,我们简单地打了招呼,然后朝着豫园的方向走去。
他个头很高,头发是金色的,整个人白到发亮,眼窝很深,眼睛里,像是藏着一整个宇宙。
我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他有点害羞,说好多人这么说。
奇怪的是,初次见面的我们,竟没有丝毫的尴尬,看来这些年的交流,早已消除掉我们之间的陌生和隔阂,有那种老朋友之间的熟稔。
我打开导航,还是找不到方向,他看了一眼,就带我绕了好几个拐角找到了,惊讶于他神奇的方向感。
其实,对于这种精致的亭台楼阁,我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相比较而言,我更喜欢旷野的广袤,喜欢沙漠的荒凉,喜欢草原上的风,喜欢大海的深远,喜欢那种没有边际的自由。
但是,于我们而言,它只是背景,我们边逛边聊,他说喜欢这些中国的传统建筑,喜欢书法。
他说,到中国之后的一切都很好,就是有点儿孤独。
他说,小孩子都很喜欢他,喜欢他的口语课。
我们在听涛阁前的回廊上坐了下来,一群鱼儿在前面的池塘里,悠闲地游来游去,背后的蝉声此起彼伏,像是一场夏季的交响曲。
他说,见到我真好,很遗憾因为工作,不能全程陪我去玩。
我说,能见到,已是积攒了几世的回眸。
他说,他还是不能相信我是教化学的老师,他觉得我应该是学美术或者文学的。
当然,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但我是理科出身,我还挺乐在其中的。
我们在那里合了影,他说不要给他看照片,他害羞地挡住了视线。
从豫园出来,在上海酷热的天气里,我们经过城隍庙,又走到了外滩,他说要请我吃午饭。
我们去吃了湘菜,他一口流利的中文,引来很多人侧目。
他说,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夸他中文说得好,他自己觉得讲得很一般。
说来惭愧,他的中文学了也不过五六年,却可以如此熟练,可是我学了十几年的英语,却依旧说不了几句话。
吃饭的时候,他说生日快乐。
突然一阵莫名感动,是的,那天,我27岁了,但并不想把它当作一件事儿,这些年一到生日就好伤感,所以这次出去玩,也算是出逃。
吃完后,我们该分别了,却依然觉得意犹未尽。
这匆匆一会,不知今生,还能否再见。
在分别的地铁站,他说,以后会来甘肃找我玩。
我说,那是好远好远的距离啊,你不怕吗?
他说,你在那里,就值得去。
一股子莫名的情绪,在心潮翻涌。
地铁启动,车窗外,他还在对着我的方向挥手。
再会,亲爱的朋友。
04
见到兔子和九妹,是上海给我的惊喜。
那天和James分别后,我去了上海科技馆,到的时候,高同学已经买好票在门口等着了。
在那之前,兔子在我朋友圈留言说,那天也会带着她的孩子们去科技馆夏令营,而且,他们都穿着绿色的营服。
在科技馆楼下,就看到满园的绿色了,心中窃喜,于是快步走上去,在那些孩子聚集的地方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打电话给她,她说她们马上就要走了,我正在出口的位置,她在人群里看到了我,跑过来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匆忙地合了一张影,她就带着一群小可爱们离开了。
兔子是我姐姐的大学同学,我曾去嘉兴玩的时候见过她,后来她约我和九妹一起创办公众号,就是之前的“质朴生活”。
那个公众号,后来因为我们仨都很忙,处于动荡期,更新几期就结束了,但因此建立起的情谊,却一直深藏我们心底。
虽然后来的我们在各自的生活里浮沉,鲜少交流,却也在彼此默默关注着。
这次偶遇,又在我们之间激起涟漪,兔子将我们的合影发到了我们三人的群。
她们聊得火热,说要不再一起搞点事情出来,然后说约见。
九妹在杭州工作,最近因为刚兼并了一家公司,被各种事情缠身,还无法脱身离开。
她说,她可以空出半天的时间,邀请我们去她家做客。
其实,那个时候,我已经奔波了十多天,身体的负荷已经快要抵达上限,疲惫像上了弓的弦。
但,若是不去,肯定要遗憾,那么,累就累点,见喜欢的人,做什么都值得。
于是,我提前了去迪士尼的日期,在离开的前一天,去奔赴了我们的会面。
兔子特意买了和我同一趟高铁,她在嘉兴上车,来12号车厢找我,我们见到彼此,眼里,都是忍不住的雀跃。
我们到九妹家小区门口的时候,她和男朋友正在门口买菜,接到我们之后,就一起去了她家。
她的小家也才搬进去不久,家里的布置很温馨,她是那种会生活的女子,家里的装修,物品的摆放,都暗藏着小心机。
我们坐了一会儿,就一起去做饭了。
九妹腌肉、准备佐料,兔子洗菜,我切菜。
其实,九妹和我俩,都是初次相见,这样一起在她家做饭,感觉像相处多年的闺蜜,那种感觉,难以言明。
就正如我们初识的时候写的自我介绍的主题,世间所有遇见,都是久别重逢。
就像贾宝玉第一次见林黛玉,脱口而出的是,“这个妹妹,我原是见过的。”
我们也是如此的感觉。
其实,家在我心里,一直是个蛮私人的所在,现代的人社交,大部分不会在家里进行,除非,是知己至亲。
所以,也偷偷觉得荣幸。
那顿饭,吃的惬意又开心,我们一边感叹食物的美味,一边惊讶于缘分的奇妙,我们用黄桃罐头来干杯,庆祝我们的相聚。
吃完饭后,我们仨窝在沙发里,浅浅淡淡地聊着天,电视里播着各种综艺的片段。
九妹说,她自从创业后,每天的思绪都不得闲,综艺是她的暂停键,是能让她停止思考,放松心情的良药。
也从这句话里,听出她一直以来的辛苦和压力,她两年前从深圳辞职,来到杭州——她的他所在的城市,和朋友一起合伙创办了目前的少儿英语在线教育机构,目前已经初具规模。
也是由衷地佩服这个89年的姑娘,长相甜美可爱,体内却蕴藏着大能量,她的魄力和坚持,让人敬佩。
兔子是研究生毕业后,加入了美丽中国,在云南支教了两年,如今,在嘉兴一家私立学校做老师。
她说起,她的班级,她的孩子,眼神里,都是爱。
她说,她报名了上海的一个线下正面管教的讲师培训,她说她要用正面管教的方法,去引导和培养她的孩子们,去唤醒他们内心的热情和力量,而非管制。
如今,我们仨都在教育领域,九妹说,她经常会告诉那些孩子出现一些“问题”的家长,多去关注孩子的内心。
我们都觉得,我们身在这个领域,具有一些天然的使命,如果我们能靠自己正面的力量,去影响哪怕一个孩子,让他的未来更好一点,或者在他心里埋下一棵美好的种子,都值得感念。
我说起目前的生活,讲我喜欢的孩子们,但仍感觉自己要被安逸吞噬。
九妹说,如果我没有别的束缚,其实可以出去闯一闯,在我们这个年纪,最应该奋斗,父母其实没那么需要我们,我们就算离开家,他们也能过好自己的生活。
有时候,捆绑自己的,其实是自己的观念。
我们要成长起来,要让自己的臂膀更坚实,要让自己的内心更柔软,要先供养自己,才能供养得了别人。
她还说起,有时候,到达一个目的地最快的路,并不是最近的那条,也要适当走走弯路,可能有别样风景,也可能最快抵达。
这个理论,媲美于所谓的“曲线救国”。
不知不觉,分离的时间又近了,我们说好了要合作的具体方向和分工,还说要把它,当一辈子的事业来做,满心期待。
九妹说,如果我想的话,可以找个假期,去她们公司体验一下,给她做助理,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出门的时候,突然觉得鞋子穿不进去了,好像小了两个码,才想起,前一天在迪士尼,走了太多的路,那天,整个人累到都水肿了。
但依然觉得满心欢喜。
茫茫人海,知音难觅,知己难寻。
这一路,走着走着,花就开了。
也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囿于自己的年龄,它只是一个符号而已,若你对生活永远保持热情与好奇,就可以,永远保有最好的状态。
27岁,其实也很美。
也慢慢发现,旅途里最美的,是遇见,是那些可爱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