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别说话！

车窗外一月末的阳光，如远道而来的旧友，热情的让人有些感动，有些惶恐。

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这是我在这个冬天第二次出远门，去市区医院给豆子把剩下的两个智齿给拔了。

进门的时候，那个扫码量体温的设备还在，但已无人管他。不管什么时候，医院的人都不会少，排队检查、拍片，取麻醉药后开始拔牙。

大约40分钟后，嘴里擒着棉花的豆子出来了。

感觉与上次拔牙时间比较有些久，就急着问他情况，他把食指竖在嘴唇前面。

我懂。嘘，别说话！

忍不住用手机打字，“土豆土我是地瓜，这次缝了几针？怎么时间比上次长的多？”

把手机伸到豆子眼前，他看也不看，摇摇头，表情有些难受。

我做回自己的座位，在心里说：嘘，别说话！

半个小时后，医生又交代一番，七天后再来拆线。

一路无话回家，豆子还不能吃饭，直接去房间躺下了。

剩下我们两个的饭很好做，东西都是现成的，三下五除二弄了个蘸汁羊肉，又下了一锅饺子。

正打算吃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一下。“呼叫地瓜，呼叫地瓜，帮忙准备止疼药和消炎药，我睡醒的时候要吃。”

好嘞，翻出小药箱，把东西备好，又倒了一杯温水候着。

等到我们吃完饭，又有新的消息进来。

“地瓜地瓜，把药拿进来吧，我疼的睡不着，现在就得吃。”

赶紧把东西送到豆子房间，看着他吃下，出来时随手整理了一下他的窗帘，让他继续睡吧。

就这么一次不算远的旅途，也让我觉得异常疲惫。在厨房简单整理了一下，就想回屋休息。

进门时吓了一跳，豆子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我们的大床上，卷曲着身子，成了一只大号虾米。

摸了摸额头没有发烧，应该是止痛药的药效还没发挥。他皱着眉头，忍耐着痛楚，那一刻就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开始在他耳边絮叨，想分散他的注意力。

“你三岁多的时候，过完年我们在广场放风筝，我在前面跑，你在后面追，边跑边大声喊着:妈妈，快回来，我要丢了可咋办！哎呀，当时把我笑的肚子疼，这一定是全广场安全意识最高的崽儿。”

豆子很配合地笑了一下。

“我们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去放风筝，那一年在沙河放风筝，我拿着线还没走到大门口呢，你和瑶瑶已经窜出来报告说：风筝跌进沙河里了！后来我们顺着线找啊找啊，硬是把风筝从河里给揪了出来。”

笑容再一次从他的脸上绽放，不知是否牵扯到了伤口，这个呲牙咧嘴的笑容格外滑稽。

他拍了拍我的胳膊，又把食指放在嘴唇中间。

我懂。嘘，别说话！

给他盖好被子，我也躺在了旁边。母子俩不说话，也不用说话，相知相守的静谧萦绕在彼此心田。

心里暖融融的，回忆像二月梨花、五月蔷薇、九月栾树一般纷纷飘落。

某个夏天，晚风中我们走在街头。

他讲：“妈妈，我以后上初中了，忙了，就没时间陪你散步了。”

那时的那个我听了很想笑，“是吗？这个夏天你要多陪妈妈散步。”

少年说：“好。”

那个夏天，我们俩经常在晚饭后，沿着门前那条老街，一起走过书店，走过石桥，走过小广场，最后坐在电影院门前石凳上，看有没有好片子。

影院门前的大屏幕，滚动播放着最近上映的故事。记不清名字了，播放的某个电影片段中数不尽的萤火虫闪闪烁烁，像一条流动的星河，那种令人赞叹的自然之美永远烙印在我们眼眸，终生不忘。

远处的街灯昏黄，我们俩坐在石凳上，头顶是一轮明月，或满天星辰，夏风夹杂着季节的气息从身边走过，我们喝着汽水，等喜欢的画面重新被播放出来。

再回首，那种静静的欢喜还会在心底缓缓流淌。有点遗憾，随着时间推移，他儿时的小事慢慢模糊起来，真想拎着那个我的耳朵说，“不管是晴天游览，还是雨日漫行，都该记下来呀。”

有一天，孩子会完完全全走进他的生活，有他的牵挂，他的负担，我又老得跟不上，无法时常碰面，再回头去读以前的文字，会想起我在写下它们时候所得到的那份温馨感觉。

嘘，别说话！让旧梦重温，时光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