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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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三点,我失眠了,起身,拿了件毛衣,披在身上,搬一张小板凳,走到阳台,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的魅影。凛冽的风吹拂着我的脸颊,刺痛感隐隐约约显露出来,我紧紧地裹住自己,来回地踱步。
我拿起手机,习惯地打开朋友圈,慢慢浏览着,点赞评论,然而突然看到了一则消息:一路走好!那是老尾发的朋友圈,附带着一张图片,燃着的蜡烛,我立即给他发去了消息,第一句就是:发生什么事了?他似乎也没睡,第一时间给我回复了:舅公走了。哪个舅公?打着一系列疑问,经过求证,他把他知道一五一十告诉了我,而我停止了回复,脑子里都是他的笑,他的模样。
第二天如约而至,我早早地坐在桌子上,等待着来自一天网课的冲刷,我还没从昨晚的噩耗缓过来,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假的,他不可能离开,他还还那么年轻,那么的好,怎么会因为疾病而离开,怎么会舍得离开我们?一天下来,我不敢打电话回家,因为不想求证,只想保留着那个美好的幻想,相信他还活着的事实。
几天过后,妈妈给我打来了视频电话,我接了,躲过了老尾这一关,却没躲过这一遭。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亲口跟我提了舅公的事,打破了我弥留的幻想,他永远离开了我们。妈妈跟我讲了事情的经过,爸爸当晚过去医院陪护,而他当晚抢救无效离开了,爸爸在帮忙打点,第二天清晨才回来。在他的葬礼上,爸爸一直在帮忙,他的儿孙都回来送他,可我回不去,我想去送他最后一程。所有的思绪这一刻停歇了,舅公家还有老人,她会承受得住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吗?我满脑子都是哭的场景,眼间的泪不自觉地流着,难道他真的离开了吗?
舅公是谁?这一刻仿佛不重要了,因为他在我的成长过程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生经历了这么多次悲伤离合,我第一次因为没有血缘的舅公,我流眼泪了。从小到大,他是除了爸爸,唯一值得我敬仰的长辈,值得我学习的榜样。他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唯一可以吼住我爸爸的长辈,在村里有威信的村民。
舅公每天早出晚归,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忙地里的事,五点的地里,总有他的身影,晚上唠嗑时间,我家就是几户人家的聚集地。一把锄具,背在身上,一瓶水壶,手里拿着,戴顶草帽,吐几口水,就是他的穿搭常态。
每到放假期间,舅公会开我玩笑:哟,小姐来了。我没有说话,只是点头示意。他这个时候似乎没有说我不礼貌,而是为我说话,似乎这已经成为了常态。可这个暑假,我看不到他了,也没敢去他的牌位前,给他上三炷香。每次弯着腰采摘番薯苗的时候,我总会看见前面有一个身影,他在擦汗,他在笑,他在说:小姐,干快点,等下就能回家了。可他离开了,犹如曲子播放结束,来到了终点,从而结束了它的任务一样,他的生命也就到达了尽头。
依稀记得高三那年,正值高考期,我因为心态问题,我没有吃晚饭,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刷理综,那个时候爸爸拿着铁锹疯狂地敲着门,一股恐惧感涌入心头,而当门开的那一刻,是舅公,把爸爸拉开,随即我才安全地躲过一劫。出录取那天,我虽有遗憾,但我无悔。那晚,舅公拿着那两大张钞票,跟我说:“小姐上大学了,该有点零花钱买文具,这钱拿着,舅公一辈子没啥本事,但该给的还是会给。”
拿着这钱,我放在了《活着》这本书上,紧紧地压着,永存着这一份只属于他和我的记忆。当他离开的那天,我重新翻开了这本书,找到原本属于他的位置——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了生命,只是走出了时间。看着这两百块钱,上面满满是舅公的身影,播放着他的一生,无数遍重复演绎着,生与死的距离很近,他对着我说。
带着坎坷与恐惧,妈妈带着我来到舅公的家,我看到了他的遗照,旁边放着他生平用的杆称,还有他爱好的书信,那一盆香土依旧有插着三只香,它即将燃尽,这时,我看到了旁边的香烟,我点燃之后,祭拜着,起身,我凝视着他的遗照。
舅公脸上的皱纹里积满了阳光与泥土,他用一辈子的勤劳教会我一些人生道理,用阳光向上的态度传播我用反面的视角去对待,他向我微笑时,他的双眸很澄清,眼里满是光明的未来。突然他嘴动了,他在说着:我走了,但我心犹在。霎时间,他的照片突然变成几个字:曲终人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