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小说《救赎》 第七章 E市和死亡者

第七章  E市和死亡者

       被何明蕤和古宇晟的对话暗吓一记后，程荣荣感觉自己对"人"又有了新的看法。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奇怪的对强者的服从，但她相信学姐是为了弟弟而杀人的，虽然她不知道杀的是谁，她如何杀人而又得以躲过追查。

       程荣荣看着何明蕤将古宇晟送走，又看着她默默地打开电脑工作，到私人健身房里运动（洗漱之类的程荣荣当然没有看），最后看见她在脸上抹好保养品，打开窗边的香薰仪，在夜色渐深中缓缓入睡。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刚死去不久，她对"死"之一字格外敏感，而她自己本身死于不公，就又让她对潜在的死于不公格外上心。程荣荣这样想着，就跟了何明蕤几天。优等生的毅力果然不容小觑，何明蕤每天生活工作规律无比，洗漱用餐的时间都能精确到每分，虽然缺了秒针，但跟着她行动就像身边带了一个时钟一样。

        这天，何明蕤起得格外早，不到四点就收拾好准备出门了，程荣荣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以为她是要赶去二十四小时开着的公司加班，照例跟着何明蕤，但却发现她并未驱车上班，而是到了E市市区。程荣荣生前从未到过E市，原因无他，实在是因为E市太乱了。性、毒品、枪支，黑色的地下经济像霾一样常年笼罩着E市，来到这里的人，不是堕落者，就是高傲的体验堕落者，或是堕落的掌控者。E市就像一个治外区，虽然常常出现在国家新闻的大小头条，却始终没能被真正管控住。合法进入E市，要有单独的通行证，而这非公开的通行证，只有E市承诺过的人才能得到。

       虽然大人们勒令禁止到E市来，但程荣荣私下里是很关注E市的。各路媒体从来不会因为E市的混乱而放弃对这个地方一探究竟，他们就像淘金者一样，被身体机制刺激着往最神秘的地方而去。其实程荣荣也只是接触过二手甚至N手的资料而已，E市以外的公民里每年都有很多人偷偷地翻过看上去陈旧不堪的铁丝网，跃进E市的地界一探究竟。正所谓得不到的才是好的，人的好奇心有时消失得无迹可寻，有时却又蓬勃难抑，使人愿意为之付出哪怕生命的代价。

       当E市标志性的三十层黑角尖塔由远及近出现在程荣荣面前时，程荣荣在想，何学姐究竟是三者中的哪一种。

       从黑塔底部穿塔而过，何明蕤递给对方一张程荣荣从未见过的纸币，驶进了E市。关掉引擎，车轰轰响了几下就停了。何明蕤把车停在了离黑塔不远处的一片空荡的水泥地上，下了车。水泥地远远延伸出去，在三边有三堵墙为界，另一面是黑塔，这里是E市中心。天空阴沉沉的像要下雨，程荣荣感受不到凉意或暖意，但从单调的灰暗中依然有种发凉的感觉。

       几个锈皮大桶凌乱地堆放在铁丝网旁，右手侧是一个看上去不算高档的小区，九栋楼并排着挨得紧密。天色未明将明，晃眼一看，却已经有十几户灯光亮起。何明蕤拿出手中一张皱巴巴的钞票，看了一眼，往最靠右的九号楼方向走去。

       "砰——"是枪声，打向天空。"砰砰砰——"又是三声——程荣荣四处偏头寻找枪声的来源，她并不紧张，因为她已经死了，但她却很想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枪声。

       第一声枪响的时候，一号楼的声控灯就响了，三声枪响后，楼里已经传来了窸窸窣窣的穿衣声、疑问声——程荣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耳力倏然增强，但一时间居然能听清楚九号楼里11栋住户那细微的呼吸声。

       程荣荣应该还没有习惯自己不时具有的能力，那读者们，让我们先把镜头往右移一移——还有200米左右能到，何明蕤分毫不惊，只当没听见似的。又是几声枪声，何明蕤顾自向前走着，50米，30米，20米，5——"咻——噗"

       "杀人啦——"程荣荣无声地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一个影子在九号楼的楼道口晃了两下，轻轻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