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白的画
纸一
今天我不织故事,我织一幅网,绷在绿五月的窗口。
你可以爬进来,也可以闯出去,反正和我没多大关系。
笔二
我缩进窗框,裹紧我的小网子,脑壳住着个高高胖胖的黑洞。
这里,一平米七万的北京城,一平方分米也不过七百人民币,但没有户口的它盘踞于此,宝贝得要死要活。是舍不得温软黏滑的脑浆子,还是嘎嘣脆的骷髅骨头?
我不知道。我只扯开它的长嘴把乌七八糟的念头灌下去,它的四排牙爪子一样往里勾,嘎吱嘎吱咯嘣咯嘣咔吧咔吧。
“还有吗?还有没有?有吗?”它问,挤弄陷进去的眼缝。
没有,让我睡觉,明天再说。
“哦……”
墨水三
明天明天明天再一个明天,离我的二十五岁还有一百七十八个明天。我有一百七十八对急需挥霍的太阳与月亮。
而二十五岁环抱双膝蹲在淘宝纸箱一角,渴望氧气、肉骨头和我的鲜血。
二十五岁不爱收件人二十四岁和她的二十三个好妹妹。二十五岁舞动铁铲,劈开塑料膜和硬纸板,揍扁颈椎病、腰突、腱鞘炎和角膜病变。
二十五岁在八宝山的草湾里刨出二十四床斜坑,在白衬衫上抹净双手,在裤袋里翻一根黄鹤楼。
别做梦了,我不抽烟。
原创手绘 转载请联系作者线条四
我的父母永远不会丢弃我。因为衰朽的君王将石化在铁王座上,终身捍卫荒漠的主权。
我的贡品该是双鱼戏珠的青瓷和甜腻温热的沉香。只是砂石玷污了我的指甲缝,又命春日播种的荆棘绽出丛丛紫花。
歌唱大地丰收的幽灵都该葬进三千米下的沉积岩,以霸王龙、剑齿虎和三叶虫为餐。
而铁铲骑士将征讨此地,跨着它的回收号铁桶,收割韭菜样的荆花。
色彩五
我的黑洞要租个新屋子。它住在我脑壳,像挤在西直门早八点的地铁线,挥洒滂沱大汗。
要么,一把火烧掉你没开封的防晒霜、口红、修眉刀、粉底液、隔离霜和面膜纸;要么,减掉你的三层下巴肉;还要么,滚出去,租个一室一厅一卫的大房子。
“丑,懒,没钱,哼……”它说,把脸埋进肚子里。
我喂出的无赖。
销毁六
我的网没逮住一只蝴蝶,没兜起一条锦鲤。我把它攒成一团,捅进黑洞的嘴缝。
每一个织网的人都当揣一只笔,每一个擒笔的人都当有九条命。一条尝砒霜。一条试铁轨。一条沉漩涡。一条坠高楼。一条丧狮口。一条饮饥荒。一条吞子弹。一条舔刀头。
还有一条沉眠于油墨中毒,端着滴水不漏的酒杯,未曾耽于生后的光荣。
而我,不会在晚春六月的热浪里腐烂。我将在梦中书写生还和死亡。因为积雨云驼不动天堂,青苔皮盖不住地狱,而绷带与刀枪早已在人间消耗干净。
然后,我的黑洞终将搬到某一个“那里”去,与铁铲骑士和荆花长眠一处。
那一定会是它最中意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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