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福酒店的蟑螂

圆月在天空中耷拉着眼皮，寂静的夜晚，只听得见“簌簌”落雪声。

李四被恶毒的老板派到边陲小城出差，坐了2天火车，换了一趟汽车才抵达目的地。路上的奔波，让他疲惫不堪。李四心里不停在咒骂老板，但不得不妥协，毕竟还得生活。

拖着快拽不动的双腿，李四进入招待所办理住宿。招待所门前立着一个与周边脏乱环境格格不入的招牌，上面印的“罗斯福酒店”几个大字显得傲慢。喷绘布已经被太阳风沙长期欺负，撤掉了原来的本色。

“该死的李恶霸”，李四的脑海里又翻腾起不满。李恶霸是他们对老板私下的称呼，强势老板总对职工强势压榨，员工才起了这样的名称。

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李四眼前一片漆黑。他觉得自己在梦里，无处抓牢，无处站稳的虚无感，四周的黑和冷，让他恐怖焦急。耳朵里不断传来恶鬼似的嚎叫，可是他挣脱不了束缚。

恍惚之间，李四昏了过去。再次醒来时，李四伸手想要揉一揉带眼角屎的眼睛，可是伸出手一看，居然是细细的腿。再伸腿动脚，发现多了好几条。他以为还是一个梦，惊恐地往前爬，他发现自己爬的速度超快，动作灵活，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顺畅的感觉，甚至抓地感超强，即使速度加快，依然步子稳定。脑中的意识把他往墙上牵引，他虽然不想往墙上爬，但还是没有执拗过大脑里的意识。

突然，在镜子上，李四发现自己变成了之前一直非常厌恶的蟑螂。他抓着镜面，欲哭无泪。他骂天，骂李恶霸，骂这个鬼地方。只是他的愤愤不平，没有任何回应。他只能听到管道里时不时流动的水声，通风口呼呼的风声，换气扇“吱呀吱呀”缓慢转动的声响，马路上车辆发动机的噪声。如此的情形，让他焦躁不安。

李四调转身体的方向，用眼睛尽可能多的检视周围一切。他发现自己在一个脏兮兮的卫生间，马桶上的污垢黄的像李恶霸经常抽烟而熏黄的牙。地板上还有没清理干净的长头发，像人身上错综复杂的血管。墙壁因为长期阴暗潮湿的环境，已经长满霉斑，散发着腐败的臭气。不过李四由衷地喜欢这种气味，在他的嗅觉系统里，大脑判定那是绝妙的气味，使他兴奋和激动。

李四环顾四周一切，开始释然。有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他觉得变成一只蟑螂没什么不好，无聊的工作，早已失去浪漫感觉的妻子，闹腾的孩子，总爱唠叨的父母，仇人般的老板，统统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自己可以安安静静地生存在这个地方。

猛然，他又想起他没花完的私房钱。那是他苦苦积攒10多年的财富，至少能去酒吧肆无忌惮地挥霍30次。他想起他还没有踏足南极，那是他一直想去逛一逛的地方。他想起没有时间陪伴的父母，早已满头白发，满脸皱纹，他没来的及尽孝。他又想到小时候的梦想，曾经想要成为大富翁。

“嗤塔嗤塔”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钻进李四的耳朵。“哐”，李四看见高大的门被推开，气流差点把他从镜子上推下来。“呀”女人的尖叫使李四感觉到不安和嫌弃。随后来的更强气流让李四觉得危在旦夕。他快速调动还不习惯的细腿，往高处爬。“啪”李四再次眼前一黑，他不知道索他命的是一个通马桶的皮搋子。他也失去了继续思考的机会，肉饼一样黏在墙上。

（2022年3月8日，周二，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