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血记上学篇之无处安放的卫生棉
因为功血这个毛病折腾淇淇很多年，让淇淇身心疲惫，总感觉活得辛苦，活得比同龄人健康人身体上更感辛苦一些。
上学累，工作累，没力气谈恋爱，更没体力结婚。
洗澡辛苦，出门辛苦，看电视没精神，弹琴更是精力透支。
有的时候，甚至连穿衣服都呼哧呼哧喘大气。
人生的路上因为走起来太辛苦，所以就放慢了速度。渐渐地她开始比同龄人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差距拉得越来越大。
她有时身体好了，心里也是非常着急的，想即刻加速追上同龄人。但她又着不得急，急不得，一急这病就又来了。
近来，她在弹琴过程中有所顿悟，觉得她可能本该是缓慢的那种曲风的，她的节奏大概就是得慢慢弹才能奏出那种美好来，或许她慢慢弹才能奏出一首特别的属于她的动听的歌曲来。
念及至此，她便能对此刻与同龄人之间拉开的那天堑般的差距释然了。
即便是身体好的时候她也不着急上火了。
在这条路和这些人比，已经慢了那么多，赶不上了，倒不如更慢一些。重新认识自己，找找看更喜欢哪条路上的风景，反正每条路上都有人，总是不会孤单的。
淇淇初得功血这个病时刚上初中一年级，月经这个东西她还不太熟，也就才认识半年而已。她不晓得怎样的月经是正常的，但她心里大抵是明白自己这样连着流血流三个月还不完事儿的肯定是不正常的。不过也不知道她是哪里来的自信，她始终相信这位月经朋友它早晚有一天是会自己走的，不可能不走啊，别人都会走的。她也就是比别人来的时间长了一些罢了，没啥奇怪的，总归是会停的。再加上她大概不太会数日子，对日子这个东西没有什么概念。
她不晓得她是自己身体出现了些问题，更未觉得自己生了什么病。
天天都在流血，所以淇淇每天都得用卫生巾，这一点令她很不喜欢。但孩子毕竟还是孩子，就算是每天流着血也无法阻止她去用凉水，上体育课以及和小伙伴们玩耍。当学生该干啥她还是得干啥，要和别人一样，不能个色。况且刚开始那个时候，淇淇虽然天天流但流量比较少，所以也没觉得有多大的不舒服，觉得自己和没来月经时没什么差别。
就是有一点会让她产生不方便不舒服的心理，那就是和男生坐同桌的时候，尤其是左边右边两个同桌都是男生的时候。
因为很多时候课间她要去厕所换卫生巾，而卫生巾常常放在书包的小包里，从小包里拿出来的时候会被坐在身旁小眼睛贼尖的男生们看到。那个年纪的男孩都是些幼稚鬼不说，还刚刚懂那么点人事，对两性异常感兴趣。那个年龄的女孩又都特别害羞腼腆。若是被他们看到你拿个卫生巾出来，那就糗大发了。不出片刻，全班都会知道你这位小姐姐今天来了月经，然后你的脸便通红通红地烧上一整天，且一整天抬不起头来。
当时淇淇所在的班级里有近五十个孩子，教室又不够大，学生们分隔得宽敞些坐是坐不下的。于是乎班主任想出一个同学们挤一挤老师又看不出来挤的办法。靠墙和靠窗各坐一大组学生，中间并排坐两大组学生，一大组是两列，教室中仅留出两条过道，这样一来省地方显宽敞还好打扫卫生。也中间两大组挨着也就是并排摆四小列书桌，紧挨着的四小列，等于每排是四个人并排坐。那么，坐在这两大组里最中间的那两个人会同时拥有两位同桌，左边一个右边一个。这样的坐法，对于学生来说彼此之间多了沟通亲近的机会，平时传闲话挑个拨离个间简直是地利人和，考试也多了一个可以抄袭的对象，何乐而不为呢。学生们非常钟意班主任的这种座位摆放方式。但是对于淇淇来说，每次坐中间的时候，就加大了从书包里取卫生巾的难度。防一个的时候都费了老劲儿了，还左边一个男生右边一个男生，非常之闹心啊。
为此，淇淇想了很多办法。
她先是把卫生巾放到裤兜里，这样就不用从书包里往外取了。不过不久她就发现卫生巾长得方方正正的，穿宽松兜大的裤子还好，若是穿了稍紧点的裤子，那卫生巾在口袋里四四方方的，一眼就会被识破。而且，不管是在室内还是在室外，稍微跑跑跳跳运动一下，做个广播体操打扫个卫生啥的时候一不留神这卫生巾便会从裤兜里跑出来，谁让裤兜大嘛，它方方正正白白胖胖地躺在地上，巨尴尬好吗。
课间经常会有人掉出来的，大家都看到了，但都是看一眼就装作没看见似的去干别的事了，没人去认领把它捡回来。有人开口问是谁的也总是没人回答，都是离得远远地瞅一眼然后摆摆头脸上一脸严肃，好像离它稍微近点便是承认是自己的一般。也没有人举报，它莫名地出现在地上，就好像是凭空躺在那里似的。倒是男生们开心地很积极地紧，捡起来到处询问别的男生是不是他们掉的，然后乱扔着玩，你扔到他桌子上，他扔到他脚底下。
扔一会把某些男生扔急眼了，他们就把这片卫生巾上缴给班主任，说是从地上捡的，有的想报复的就说是某某某给他扔过来的。
班主任接过去看都不看一下，赶紧揣进身上的兜里，有的时候恰恰身上没有口袋，她便拿着把两手背到身后去。也不会说那男生什么，然后她会把女班长叫到跟前悄声说几句话。
再一个课间，女班长挨个找女生传话说谁掉了卫生巾就去办公室找班主任领吧，有没有人去领过淇淇就不大清楚了，因为淇淇从来都没有去领过也没遇上过谁去领卫生巾，淇淇倒是知道有很多女生会去班主任那里借卫生巾的。
淇淇觉得揣兜里掉出来的频率太多了，这卫生巾还是得放到书包里啊。不过从包里直接拿出来又很是明显，那些个小眼睛都贼尖，一下子就瞅见了，他们看到后是要起哄的。班里有时会突然听见什么男生大喊一声：“某某某要去换卫生巾了。”或：“某某某，你来月经了。”接着一群男生就都跟着起哄大笑，他们仿佛觉得这件事甚有趣，乐此不疲。
于是淇淇想到了用一堆卫生纸把它包起来放在包了，这样他们会觉得你是取了一大团卫生纸出来。不过这个时候她的同桌们看到了会悟到她这是要去上厕所啊，于是还挺有眼力架地起身给她腾个出口，当然还要顺道问一句：“你要去大便吗。”有的说：“你要去拉屎吗。”左邻右舍们听闻立刻哄堂大笑起来，淇淇便脸一红，脚一跺，直想一个卫生巾砸他们脑袋上，大喝道：“大你个头，拉你个脑袋啊，出去吐不行啊。”然后，顺手拿起这帮小子桌子上的书反向手就朝他们身上砸去后便速速跑出门。
回来的时候她还要装出一副刚刚吐完的模样。
同桌便问：“你是有喜了吗？”
又是几本书向他们头上砸去。
所以后来淇淇又把卫生巾夹在厚一些的课本里，要用的时候，先很随意地从书包里或桌兜里取出那本夹着卫生巾的书，这个时候双手要把书的开合边捏住些，免得露出破绽还掉出来。然后双手平端着书伸到书桌底下，好像偷吃东西似的在桌子底下摸摸索索一阵子，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卫生巾从书里取出来，使劲把它捏成小团攥在手心里再瞬间放进裤兜里。一般都在下课前的二十分钟内取出来，然后下课铃声一响，她就迅速闪出教室门，在楼道里还没人出来的时候便飞奔出教学楼，穿越操场，到达处在学校角落里的厕所。跑的时候，一只手一定要放在卫生巾所在的裤兜里稳住它，以免在急速中把它飞出来。跑步速度还一定要快，课间仅十分钟而已，这中间，是要来回穿越整个操场的。
再后来她发觉有的时候那些个同桌会在她不在座位上的时候翻她的书包，悄悄借走她的一本书，拿走她的一根笔，还会偷走她的卫生纸。他猜想，他们在翻她书包拿走这些东西的时候一定是看到过她书包里的小秘密的。于是她一整天脸都红又烫，一整天都不想和同桌说话，甚至不敢看他们，同桌们这个时候是很没有眼力价的，看她越是不理他们，越是找着借口同她说上句话。
这时淇淇只会回复他们一个字：“滚。”
同桌以为是由于未经同意便借用了她的笔呀啥的令她怒发冲冠，所以拖上半天还是会乖乖把东西还给她并道歉，但还是得不着好，她依旧会对他们大吼一声：“滚”。
这些男同桌们倒是屡败屡战，屡试不爽，继续找着茬说话。
淇淇这一天大概能说一百多个“滚”字，一直说，不会嫌累。
“嘿，泼妇，借根中性笔呗。”
“滚。”
“我真的没笔写作业了。”
“滚。”
“你怎么这么不助人为乐啊。”
“滚。”
“下节啥课啊？”
“滚。”
“我告老师了啊。”
“滚。”
“你想不想知道班长喜欢谁，我刚听说的。”“滚。”
“我妈今天中午没给我做饭吃。”
“滚。”
“这老师是不是有病啊。”
”滚。”
“我没带书。”
“滚。”
“哎，我错了还不行嘛。”
“滚。”
“我都跟你道歉了。”
“滚。”
……
几番折腾，淇淇也就总结出来了，不论她把卫生巾用卫生纸包起来放在书包侧袋里还是把它夹在书本里，取出来的时候都会很麻烦，而且还会被翻她书包的男生发现。
她很是苦恼，她还得另谋出路。
在书包里缝一个秘密口袋吧，只有自己知道的口袋。
还是算了，书包必须得放弃了，毕竟书包没长在身上，总是令人不放心。
对了，这卫生巾必须得长在身上和她形影不离才安心啊。
淇淇回家给她妈提议说想在她的衣服里缝一个秘密口袋，这样就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了，别人谁都看不见摸不着。
她的娘亲对她说：“那不如我给你在内裤前缝一个秘密口袋吧，这样就只有你一个人能打开这个口袋了。”娘亲说，他们以前出远门的时候带巨额现金怕丢都会在内裤上缝一个口袋，然后把钱缝进去，很是保险。
甚好甚好，如此甚好。
正好是只有她在上厕所的时候才能打开这个口袋，谁都看不见，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时刻担心卫生巾了。淇淇觉得这个主意太棒了，还是大人们经验多。
从此后这卫生巾就安身于淇淇的小肚子上了，每天都热乎乎的。
不过，万事皆有破绽。
一次着急忙慌脱裤子的过程中，那卫生巾也跟着着急，急得刷的一下就掉下去了，掉进坑里了，接都来不及接。淇淇睁大了眼瞪着静静躺在坑里的卫生巾内心挣扎好一会儿，始终下不了勇气去捞它，只好作罢，欲哭无泪。
出得厕所门，淇淇愈想愈生气，这卫生巾就是个大麻烦，就是没事找事，就是想着法子要和自己作对，没一天消停的，她想立刻手撕卫生巾。
又得让人想新法子。
回家后，淇淇肚子前那秘密口袋上被她妈又缝了个小摁扣，魔要高一尺道当然也得高一丈了。
后来，女生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起上学换卫生巾很不方便的时候，淇淇把她这个绝妙的法子分享给了大家，还叮嘱人家一定要在口袋上缝一个小摁扣或纽扣都行，总之必须要缝一个扣子，不用多问她为什么。
有的女生缝了个拉链，然后那女生说她那拉链硌她的肚子。
再后来，有一次淇淇和她妈逛市场的时候发现有小铺子里专门有卖前面有带拉链的小口袋的内裤，说是专门为少女诞生的，淇淇却觉得那裤衩子忒肥大了点。她妈要给她买一条穿被她拒绝了，她说那拉链会硌肚子不舒服的，就妈给钉的摁扣最方便又舒服了。
她妈会心一笑，觉得这闺女还挺为自己省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