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凯千】下一世》03
百年前，狐岐山曾降生一九尾妖狐，此妖狐生下来即为人形，自带千年修为，出生那日满山开遍山茶，百狐朝拜。青云派学门怕此妖狐惑乱世间，联合三位长老将此妖狐斩于狐岐山下，哪知狐妖以一尾抵命逃之夭夭，众人遍寻不得。百千年后狐归，终因恨意一念成魔，血洗青云一派，适逢青云大弟子闭关十年将出。
青云掌门看着面前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他一身红衣，手持染血利剑，眉间一抹妖治魔识，将那张白净的脸庞显得愈发美艳。
“造孽……造孽，没想到你还是成了魔，那日就应当将你劈的魂飞魄散……”掌门看着满地血流成河，心痛垂泪，“百年前杀你的是我，青云弟子无错，你为何屠我满门！”
“你们都说我是魔，”少年未握剑的手抚摸着身边一根长到他腰际的山茶花，“那你们知不知道，狐妖生为九尾，是可以成仙的？”
他扭过脸看向掌门，笑着伸出手来，掌心向上，五指弓成爪状。随着他手慢慢抬高，一颗巨大的山茶从掌门脚下生长出来，掌门身中数剑已无力挣脱，只能眼睁睁看着山茶的枝丫缠住自己的手脚。
“当初我刚来这人世，什么都来不及做，你们便取走我一条尾巴，那我问你，当初的我又有什么错？”少年声音酥酥诺诺，听起来颇为无辜乖巧。只是随着那只手不断收紧，勒在掌门身上的山茶枝桠也愈发缠得人透不过气，“你们剥夺了我成仙的机会，我便只有成魔了，不是吗？”
掌门的意识愈发涣散，他嘴角的血越流越多，已无法听清少年的言语。
“你们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点修为左右世间万物的生死，不允许任何人忤逆你们的所谓大道，你们才是魔。”一条山茶枝桠缠上掌门的脖子紧紧勒住，“我是在替天行道，来收拾你们这些祸害苍生的老家伙啊。”
话音刚落，少年丹凤眼微微眯起，一转身挥出手，一棵山茶拔地而起，尖利的枝条直直插进那个冲上来的青云弟子的胸膛。
“不自量力。”少年冷哼一声，连身子都没回，一使力将手握成拳，身后的掌门应声被枝桠勒断了脖子。
“还是一介凡人啊，”少年不屑的看了看滚到自己脚边的首级，抬脚迈了过去，“装什么神仙。”
“好像还有几个人在闭关呢。”
顿了顿，又笑道。
“不过一下子灭完就没意思了，留着分几次杀，也算找点乐子。”
半月后，青云大弟子闭关而出，为其护法的三个长老一并出关，关外无人迎接，只有被血染红的黄土、腐烂的尸首和开遍青云山的山茶。
林惊羽找到九尾妖狐的时候妖狐是一介女子，身姿曼妙，倾国倾城。若不是她身上的煞气遮掩不了，林惊羽真当她是一个游赏灯会的寻常人家的小姐。
拔剑的时候风云突变，可是少女回眸一笑，林惊羽就堪堪止住剑。
“公子为何带着面具啊？”少女对指着自己的剑视若无睹，往前走了几步抚上覆满林惊羽一整张脸的鬼煞面具，“公子这样好生吓人。”
林惊羽扭过脸躲开她的手，他反复告诉自己，狐族最会魅惑人心，不可心软。
“公子怎的如此绝情，”少女娇嗔道，“小女子可是生的不好看？”
够了。林惊羽心一横将剑朝少女挥去，少女一声惊呼，蹲下身子抱住了头，一副瑟瑟发抖的样子。
周边的人不知两人的身份，只看见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挥剑不由义愤填膺，纷纷指责起林惊羽来。
林惊羽一时成为众矢之的，进退两难，几番为难之后终于泄气地收了剑转身走开。
没想到妖狐一直在身后跟着他。
林惊羽冷笑，往无人的后山走去。
有胆你就跟。
林惊羽没想到妖狐真的追了上来。在一条溪边止住脚步，林惊羽拔出剑来，剑身与剑鞘摩擦发出尖利的声音，身后的人却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
林惊羽闭上眼不去看少女姣好的面容，依着听觉和对煞气的感知对少女挥了剑。
少女一挥手一棵巨大的山茶挡在了身前，她在掌心幻化出长剑，快速拨剑时剑身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少女足尖点地飞升起来，林惊羽抬起头，只见那少女剑尖直指着自己的眉心。林惊羽向后退了几步，躲过少女剑尖。方才袅娜娉婷的少女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红裙眉心红菱花痣的杀气浓重的女魔头，林惊羽挽住剑花挡住她不断的攻击，却见少女嫣然一笑，他心下一惊，下一刻面前就不见了人影，身后袭来浓重的杀气。
林惊羽避之不及，侧过身躲开却还是被少女剑尖削下一缕黑发，连带着鬼煞面具的绑带也被割断，沉重的面具跌在他脚下。
他回头将剑尖朝少女的胸口刺过去，少女看似想躲，却愣了一瞬间的神。
只一瞬间就够林惊羽把剑刺进她的胸膛。
林惊羽微微吃惊，将目光往上抬，从少女胸口看到她姣好的面容。
她眉心的魔识渐渐消散，一只手握住剑身，鲜血汩汩从她指尖流出来，她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惊愕、欣喜、悲伤。
林惊羽将剑又往她胸口送了些，少女竟然不吭一声，甚至笑着往他的方向走了两步。直到胸口已经抵住了剑柄，距他只剩那一臂的距离，她身上血红的衣裳褪去颜色，成为最纯净的白，被鲜血染红一大片。
“惊羽……”她伸出手想要抚上他的脸。
“是我啊……”少女睫毛颤了颤，眼泪从她的眼眶里落下来。
“是我啊，惊羽。”少女笑着，终于软软跌下身子，林惊羽条件反射伸手接住她。
“你认识我？”林惊羽看着怀中奄奄一息的少女，如果他不说没有人会认为这个全身染血却不带一丝魔气的女孩曾是血洗青云的九尾妖狐。
少女不再说话，她把头偎向林惊羽的胸口，缓缓阖上了眼睛。
林惊羽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掏出一张黄符贴在上少女身上。
除魔符，重伤魔者，碰之即死，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林惊羽看着怀中少女的面容渐渐透明，最后化成细小的碎片，随风飘散。
原来所谓魔王如此不堪一击。
林惊羽想。
他转身毫无留恋走下山头，身后只留一地白水。
青云大弟子屠魔有功，为青云门上上下下八百余人报仇雪恨，即日起，尊为掌门。
愿我派掌门，与天地不老，与日月同辉，与风雨同成，与万寿无疆。
次年春，白云上仙为贺青云派重振门威，特来道贺。除一些奇珍异宝外，最讨掌门喜爱的就是白云上仙抱来的一只白狐。上仙说那白狐有千年修为，因在仙界浸染多年无一丝妖气，又不曾历经人事，尚是小孩子心性，粘人又闹腾，但着实招人喜欢。白云上仙也算是忍痛割爱才将白狐赠与了青云掌门。
青云掌门自从得了白狐之后到哪都要带着，白狐体型娇小，抱在怀里也不嫌沉，众人只知道掌门偶尔出冷阁一次总要抱着白狐，却从未见过那白狐幻化成人的模样。不过倒是听说白狐生而貌美，更何况是浸染过千年仙气的呢？掌门若是喜欢，便也当随身小物养着罢。
待到年末，青云派终于恢复往日生机，青云派弟子也增至千人，大雨冲走了黄土中的血迹，那些山茶却开得愈发娇艳，有人曾要砍去这漫山花叶，掌门却道，留着吧，花无罪。
什么是罪孽？
错了的是罪，错了还执迷不悟的，才叫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