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高度,落差
天尚微微亮,炉灶上跳跃着浅蓝色火焰,如盛开的蓝雪花瓣,挑逗起乳白色大米粥沸腾的热情。我闻到清香的米粥味,如晨光渐渐参透着厨房的烟火气息。日子就如窗台上那株孤独的米竹,寒风中瑟瑟地秋去冬来,停滞得如芝诺所说的:运动的东西既不在它所在的地方运动,也不在它所不在的地方运动。
我把目光从捧在手上的书中移开:恍如昨天,自己还站立在西藏山南海拔六千米的雪山上,眺望着不远处的另一座雪山,雪山后面是印度,抑或不丹呢?人生中还有机会伫立如此高度俯瞰山河大地吗?而此时此刻,自己却已远在千里之外海滨小城守候着一小锅米粥,只为简单三餐饮食,高低落差,意味如何?如果说金钱已是我们的上帝,那么,一个人攀爬到物理高度的六千米,很容易通过市场交易公式,量化为货币的等值数字,而此时,守望着一锅米粥慢慢由生到熟,如此简单的劳动又可以何种标准计量工具折算出货币价值呢?
货币哲学家齐美尔认为,货币的起源建立在经济追求的主体与对象之间分化过程上;货币就其纯粹的概念又包含了无区分原则。可以这样理解,假如人的心灵与货币的发展相适应,通过分化和去分化过程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用于适应理性化即市场化的外部世界,赋予客观化的功能;另一部分则保留纯粹的个人属性,是无法物化的内在部分,如艺术、爱情、亲情、宗教等等,人类心灵生活的原始领域便属于这一部分。就是说,金钱虽然可以让我们实现想要的,但金钱并不是我们每个人灵魂的最终目的,哪怕外部世界在市场化进程中分崩离析,我们依旧可以通过对心灵的分化,保有主体灵魂的高雅和独立。
经济社会是从人为理性动物开始搭建起来的,可也许只有当我们知道生命终归无法栖居在桥上时,才会明白有时非理性才是金钱社会最不应当摒弃的人性本能。非理性本能不一定给你带来现实利益或人生高度,却是经济社会存在意义与价值的基石。我们总以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但假如我们把对比建立在属性不同的条件上或不可以去套用的方程式中,计算出来的结果只能是自我伤害,也许还是一种生命的荒谬。齐美尔的思想削平了此时厨房与雪山六千米的落差,也释然自己内心隐隐失落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