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冬泩左手诗书

(日更)【中短篇】3.1 吴优

2023-07-03  本文已影响0人  琥珀家的玉衡

吴优无意间发现,被她约出去吃晚饭的男生,也被别的女孩子约走了。

那一瞬间,她在朋友们的视线之外,变了变脸色,又迅速回温。

吴优夏天就要搬去新城市了,在初夏时分的一次聚会上,遇到了这个男生。男生叫秦家洛,是吴优出国前的同学,十二年前一起上过几门课。但彼此都没什么印象了,只是双双记得班上的几个交际明星们。

他们其实是同一年来到现在的城市,但直到分别前才重逢。秦家洛今年还继续找工作,如果不顺,只在美国再待半年。

可能是遗憾太过绝味,令人魂牵梦萦,吴优自此惦念上了。她说不清是源于自恋才偏爱跟自己相似的人,还是真切地喜欢上了秦家洛这个人,亦或仅仅是恰好最近心思松动。

原以为还剩一个多月的时间搞清楚,实际沙漏早就流尽了。

秦家洛已订好下周回国,秋天才回来。

连最后一个夏天都来不及了。

吴优上周叫秦家洛出来吃饭,这周再叫,他便说实验忙。

吴优说,我周日要出去开一周的会,下周你就要回国了。

秦家洛用一种肯定到离奇的口吻回复说,以后肯定还会再见的。

吴优倾向于相信他不是随口推脱,可能是真心单纯如此,还相信人间事。但她早就不是天真的人了,心里只有明镜。

世事无情,徒留眷恋。

像和吴优关系很好的本科室友,当初因为家人来不了,邀请吴优来参加硕士毕业典礼。回国后,二人还偶尔微信说些真心话,感情尙存。但要现实点想想,只怕重逢之时,蹦蹦跳跳的少女们都已霜染华发,牵着蹦蹦跳跳的小孩们。

没关系,习惯了。搞科研的人,总在用生命测量理论与实际的距离。

除了死神的镰刀,吴优不太受剑刃割裂的情伤。只是在世事的来回推搡中,时而淤青。

都说时间能治愈一切,仿佛时间兼具了良药的奇效和神医的温柔。吴优却觉得,时间是训犬的项圈,一次次强制进行脱敏训练,没有零食奖励,也没有抚摸安慰。她仿佛得到了治愈,但其实只是得到了教训,明白吠叫和撕咬都无用,成了一只接受命运调教的狗——

撞个头破血流,不如戴着项圈,扭头舔一舔淤青。

周六,一个朋友张罗着小聚给秦家洛送行。

吴优也不知道为什么能邀请到自己,其他两个人都是秦家洛的同院系博后,可能是十二年前的同窗之情,也可能是她和主持送行的这个朋友最近关系不错。

最后一面了。

虽然周中没能单独见面,但也无碍,快乐的分别是另一种幸运。

不料,秦家洛还没来,吴优与另外两个朋友闲聊时,惊闻几天前别的女孩子把秦家洛约出去了,说是聊工作的事。

所以,这是他拒绝自己的真正理由么?把有限的时间给了他眼里更值得的人。

可是,吴优没资格抱怨——

因为无论秦家洛忽略她,亦或是看到了她但也看到了别人,都太正常了,有什么的?谁在意就是谁想太多。

她也没法当作一切安好——

她努力伸手去接那沙漏里微薄的一撮,而他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存在的信息差,她理解却难以承受。

没有人做错什么,也没有人密谋什么,吴优只是独自被困在了原地,揪起了心。

平日里朋友们都觉得吴优很外向,能叽里呱啦地说个不停,但对于真正在意的事情上,她一句话都表达不出来。整晚都没主动与秦家洛说一句话,哪怕两个人单独相处,也宁可空气尴尬地凝华。

她试图假想个“不得不”或是“恰巧了”的借口来安慰,但又觉得自己在强行解释,还不如放弃挣扎,早早正视事实。

事实是秦家洛唯一主动过的行为,是微信上加了她好友,可能纯粹出于学术交流的目的。之后从未主动找过她,也很少主动跟她说话,更不曾有过类似安慰和倾诉的更深层的情感交流。

她在集体活动时约了他,又单独约了他两次,期间跟他说了一个小秘密。

吴优已经后悔了。不该讲的,也不该径直信任他。说出了一句祝福,就不该回头看了。

感情本就隐晦不明,未来更是摇摆不定,眼前又要时空分别。大概从一开始就该老老实实地擦肩而过,不该驻足回眸。

如此仓促而始料未及的告别,吴优恍惚到午夜也睡不着,哪怕第二日要开长途去开会——周日转眼已经到了。

闺蜜沈音从国内跨洋劝她,恋情是场耍策略的游戏,要讲究技巧和时机,别太较真。

吴优作学生时,还可以玩一玩,但如今长大了,她完全不想游戏。

暧昧期到底能带来什么欢乐?试探成功又不代表恋情长久,还不如早点交牌,坦坦率率地说话,明明白白的表达。所谓日久见人心,也是交往以后的事。

人生已经足够忐忑了,说句不好听的,谁又能打包票一定看得到第二天的太阳呢。

她需要一根坚实靠岸的锚,不需要一双颤动的蝶翼。

讽刺的是,吴优这一叶扁舟,常常给别人做锚。

闺蜜沈音要自修原生家庭给她拟写的功课,另一个闺蜜陈夏则在大洋上漂泊得上下浮沉。

其实,相比秦家洛的离开,吴优去开会的一周经历可能更加坎坷。

为了完全不必要的原因,碰了车;又因为她自己打包时的三心二意,没带卫生巾。三个半小时的路程,开了五个小时,又白白在城里转到深夜找停车。该省的钱没省,不该省的都白省了,该早早安排好的事情担心到最后一刻,到头来都只能怪自己。

吴优想找陈夏聊聊天,陈夏却不在。

陈夏家里老人生病,这几天应该都不在。

但吴优烦的是,不仅这几天,而是每次她遇上事情时,陈夏都不在。

陈夏也从不说忙或者烦,直接无视微信,要好几天以后才会突然回复。每到这时,又是经历了一波低谷,而吴优是她第一个联系的人。

听她这么一说,吴优还哪有脾气,总归自己是人家重视的首位。

事实是,说好的互相依存,吴优却很少能靠得住陈夏。

这次,陈夏接到家里消息,也是第一个跟吴优倾诉,两个人聊了很多心事。

但那是两周以前了。

当初吴优家里老人过世后,也与陈夏倾诉了很多次,但陈夏没有到人生的那个阶段,无法给予吴优所需要的理解;

如今陈夏到了,两周前通话时,也与吴优曾经的感受契合上了。

但这一切都对吴优来说都太晚了。

在过去两周的时间里,吴优自己的生活起了波澜,理解力和同理心都已消磨殆尽;

而在过去几年的时间里,吴优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阶段快于陈夏,也快于沈音,甚至快于她身边的所有人。

二十几岁的她,已经成熟到对自己、人生、世界的看法都很少进化的固执的中年了。这种成熟来源于没让她背负上多余功课的原生家庭,来源于天生的反叛和后天的思索,还来源于一路逼迫她长大的人事物。

这可能是为什么吴优在与秦家洛的关系上突然多了一丝冲劲,也是为什么她还得继续一个人旅行——

秦家洛的人生也提前了几年,但找到工作的她如今还是在同一赛道上快了秦家洛一圈。

鲨鱼停下前行就会死亡。

生死的价值都太过主观。

她还没找到能搁浅的沙滩。

只得暂且执笔写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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