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河

阿爸和他的朋友们

2017-03-30  本文已影响64人  Bernardxiao

阿爸的全名叫巴达拉胡,是兴旺发达的意思。巴老爷、巴老汉、巴爹、巴叔、巴大爷,叫他什么的都有。他觉得还是叫他巴爷简洁、亲切。

我的阿爸

他勤劳、诚实、敦厚、内向。话不多,废话更少。高兴了喝二两,爱操起四胡来两段蒙古小调。他声音洪亮,彪悍魁梧,是个典型的蒙古汉子。我们家族培养了58个共产党员,20多个处级领导干部,最高的到国级,都与他的教养有关。

他的故事说不完,有一些零星的写入了几个短篇,如《阿妈的小燕子》,《二姐》,《阿爸的枣红马》等等。再补充两小段:

阿爸是编筐能手。人们经常看见他在河边树下红柳林旁编着柳条筐。觉得哪个好,可以随便拿回家。阿爸的柳筐就是好啊,结实、实用,看起来不大,装起来多;别人家年年换筐,阿爸的柳筐一用十年没问题。

阿爸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家里的燕子窝掉下来了,他赶紧跑到池塘掏来塘泥,然后观摩别人家的燕子窝,在自家堂屋,站在板凳上,先用筷子搭个骨架,然后一点一点地把塘泥慢慢地糊上去,直到与自然燕子窝无异,他才擦着满脸的泥汗,咧嘴笑了。

他不随便交友,可一交上就是一辈子的挚友。

30岁那年,他交上了一位喇嘛大夫。草原上人畜相互感染的疫情经常发生。他俩到一起就聊个没完,探讨如何用最简单有效的方法去预防和治疗。我爸从朋友那里学到了很多知识,自己又聪明好试,他用石灰和草木灰洒在牲畜栏外做预防,谁家牲畜得了病,他弄点草药就能治好。

那年他加入了农会,与一位陶书记成为朋友。他们工作默契,共同为家乡办了好多好事,还一起被选为人民代表。文革中陶书记被迫害至死,没人敢去处理后事。阿爸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亲自安葬了他的这位挚友好哥哥。

本村有个孤老汉叫麻萨,无妻无儿女,住在弟弟家的厢房里。他独眼龙、歪脖子,罗圈腿,满脸麻子,又有哮喘病,人人都嫌弃他。可爸爸不让我们小看这种可怜的残疾人,经常请他来家吃饭喝酒,还送他衣物。我们家大口阔,自顾不暇,还要去接济这个孤老头,我们都不理解。看见妈妈无奈地为他倒茶、倒酒、盛饭、送衣服,我们脸上都挂不住了。老汉不识字,连花钱都不会,我爸给他兜里塞了几张新钞票,领他上街,教他买东西。爸爸对他如此有情有义,我们都被感染了。

有一天晚上,爸爸没回家,妈妈很着急,派我和弟弟出去找。我们在街上小邮局找到了他。原来是门房白大爷---爸爸的另一个朋友,一位回族孤寡老人---疝气病犯了,裆里掉下来一大堆肠子。由于得了这个病难于向人启齿,又无亲无故,他已经昏迷了还无人知道,被我爸赶上,给找来了大夫及时治疗,挽救了生命。可我爸他自己却又饿又累,走不回家了。

我和弟弟艰难的把他扶了回来。第二天我下课回家,一眼看到了爸爸在窗外的台阶上坐着,笨手笨脚地在缝一件奇特的裤子。妈妈告诉我,爸爸在为得疝气的白大爷做一条特殊的裤头呢!

白大爷经常带一瓶散装白酒和一把花生米来我家,和我爸喝酒聊天。走的时候,爸爸让我妈给他带上饭菜和牛奶。每年春节前,阿爸会把他的被褥抱回来,让妈妈拆洗干净再送去。

对待一个没有任何利益关系的外族朋友,他是那样细心周到、尽心尽力。他们的友谊维系了几十年。

在当地的中小学,阿爸有不少好朋友。有一位老师,爱人生了孩子没有奶水,我爸决定,每天为孩子供应自己家奶牛产的奶,全免费,还自己亲自送。

另一个好老师被打成右派,要开除并劳改。他想不开想自杀,正拿着根绳子往后山走,被我爸给拽了回来。爸爸勇敢的站出来为他说话,并鼓励他坚强的活下去。爸爸当天就找到校长和教育局长,让他们留下那个老师,承诺亲自监督他给孩子们上课,保证他不会再自杀。一年后这位蒙冤老师平了反,被调到大学去了。临行前来我家,和我爸爸交谈了一天一夜,他俩成了龄差三十二岁的忘年交。

爸爸的朋友就是他的财富。在那个连电话都没有的年代,我爸爸用心地呵护着他们的友情。父亲去世时,来了很多我们不认识的人来参加葬礼,有的人是代表已经去世的老人来祭奠的。

爸爸的灵车在600多人的护送下,来到了风水山下的包家墓地。奇异的事发生了:还是初夏,青草不够三寸高。季节不到,满山遍野的迎春花竟悄然开放了!大片大片的白花在风中摇曳,间或有一撮撮黄花屹立其间。蓝天白云下的风水山啊,今天为啥这样大方的敞开心扉,是因为要迎接一位普通又伟大的老人在此入土为安;阳光明媚的草原啊,沉浸在一片痛失亲人的悲哀之中,却听到无数个百灵鸟在伴唱哀乐。树上的喜鹊不叫了,牛羊也噤声了,看门的大狗乖乖趴着,它知道主人走了已经走了。安葬后的第三天,我弟弟回到墓地,同样是大白天,同样是阳光明媚,但迎春花全都凋谢了。

愿天堂永远飘着酒香,飘着阿爸和朋友们的笑声!

阿爸和阿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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