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情篇|| 劫
1
九零年代的人民大桥，有着别样的繁华。
林洁独自走在霓虹的街道，抬头就可以看到远处的人民大桥，陈旧却雄伟。细算下来，来了也粗略两个月了。因工作迟迟没有落定，在此林洁为茫然不知的明天感到无力与害怕。
傍晚时分，林洁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合租的宿舍。在准备开门的那一刻，又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等调整好脸上的笑容后，抬手插孔，扭转钥匙。
发小也是现在的宿友小丽，此时已经下班回来。正躺床上拿着新买的彩屏手机，专注的发着短信。这个时候的黑白屏诺基亚都不是一般人能买得起，更何况是彩屏。
小丽正与男朋友聊得火热，此时听到声响，连忙抬头看了一眼。看见是强颜欢笑的林洁，嘴角不由往下一撇，但很快又勾起，低头继续编辑发给男友的短信。
从小到大的生活经历，林洁又怎会察觉不到小丽那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只是她选择视而不见。
“小丽，你回来了？”
林洁卸下肩上的帆布袋，用轻快地语气问道。
“嗯～早回来了。”
小丽头都不抬，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手指在手机按键上轻快地飞舞，由此可见她非一般的娴熟。
看着小丽如此，林洁不以为然继续高昂说道“今天我去看了几家卖衣服的店，有两家说可以考虑，让我明天去再过去看看。还有，工厂那边我也看了招工启示，我也上交了介绍信。相信我这几天就能找到工作了。”
然而只有林洁自己知道，其实那几家时装店当时都说不需要人，就算需要也是要语言水平达标的人。而林洁家乡口音太重，普通话说起来总是很生硬，听着就像在耳边擦磨砂板，新奇又刺耳。
“没事。慢慢找。”
小丽漫不经心地回着，心里却厌弃地想着这话都说了几遍了，听着都烦。
“我会尽快找到工作，然后上缴这个月的房租给你。还有还有，上个月的我也一起还你。”
林洁看着小丽侧脸，语气十分坚定，心里却虚得后背冒汗。
然而小丽却不想再继续这类话题，随即打发道“好，我知道。你现在先帮我把热水烧好吧！我一会要先洗澡。”
林洁低着头掩盖珠一切情绪。默默走进一旁的小小卫生间，机械地给小丽的水桶装好水，机械地插上电热棒。
从什么时候开始？
自从到来半个月之久，始终没有找到工作的林洁，在外界的压力与感受到小丽眼神和行为的异样后，就突然觉得她低了小丽一截。
2
看着小丽专注阅读信息时散发出来的动人气息，那涂白地脸庞上细描着柳眉红唇，这才是这个年华该有样子。
林洁每天泛白的花衬，洗旧的喇叭裤，还有始终如一的侧肩马尾辫。
想想闯荡也有几年了，然而她直到现在依旧买不起一部像小丽手上的新潮手机。
家中排行老大的林洁，底下还有三个弟弟。
劳动能力低下的父母，迫于形势压力便将压力指向半大不小的孩子。
林洁初中还没有读完在父母阻拦下无奈辍学，一个人背井离乡，孤身闯荡江湖。
只有车费的林洁，活下来是个问题。在好不容易解决这个难题，又迎来了新的挑战。那就是每个月月初，家里的电话就会准时找过来。
“我们含辛茹苦的养育你长大，如今老了，你也能挣钱了，弟弟们还小就要靠你了。”
几乎在每次的电话里的内容都离不开责任、离不开寄钱。
但是没有哪一次，问下她：吃得好不吃？住得好不好？
“小洁，接电话！！”
小丽突来的叫唤惊醒出神中的林洁。
“哦哦，来。。来了。”
林洁连忙从漆黑的卫生间跑来，小心翼翼接过小丽手中的手机又缓缓贴在耳边。
“喂？”
“妈，听到了。怎么了？”
“没事就好！你和爸爸身体还好嘛？不要给爸爸抽。。。”
“我现在还没有找到，不过也快了！今天。。。”
“现在真没有钱了！还有我这个月的房租都还没有交上！上个月都。。。”
“妈，不行！绝对不行！”
“弟弟的学费我再想想办法，先这样吧！人小丽的手机，得还了。”
林洁用衣袖擦拭一遍手机，双手递还小丽。看着小丽恹恹接过的神情，回想起母亲刚说的话，林洁此刻心里血淋淋的痛。
“家里人又问你要钱了？”
小丽抽出手绢，仔细擦拭着手机，抬头扫了一眼呆立的林洁肯定地问道。
“没事！就是四弟准备上初中了，我妈问一下。”
“哼，你家的事我还不知道！刚你妈肯定让你跟我借钱了吧？”
小丽语气带着不屑，此刻表情也不在掩盖，布满嫌弃。
林洁羞红了脸，原本黝黑蜡黄地小脸看不出发红，却显得更是黝亮。
只见林洁急切地走到小丽床边，一屁股坐到小丽身边说道。
“没！小丽你肯定听错了，我妈没有说。”
林洁不想自己最后的骨气，都被踩在脚下。
“行了！我跟你说了吧！那天你不在，你妈刚巧打电话过来，她当时都试探问我了。”
林洁只觉得耳边嗡一声响，全身血液倒流，脚心发冷。鼻腔涌满酸楚，如梗在喉发不出任何话语，只能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润，手也不知觉紧紧握着、绞着。
“你爸妈真不是我说！真得做的也太过了！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你那个大弟，你像他那般大的时候都已经在大桥港下起早贪黑了。住在最深的地下楼！吃的是什么？一天就俩白发馒头！要不是我们俩小学就认识，我都以为你是没人要的。。。”
小丽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看到林洁雨点似的泪珠，以及满是红痕的双手。深知自己今天的话已经刺激到她的心灵。却又抹不开面子，软下话来。
稍稍甩手，拿起手机，抱起衣服毛巾往卫生间走去。
走时还说了一句：“算了！不管你了！你还是想办法先交这个月的房租吧。”
独留林洁在床边，黯然落泪。
3
今天是林洁上班的第七天。
工作是牛奶店的店员。
仅几平米的小店铺，一台微型小冰箱，一个玻璃展柜，一个小型微波炉，最后是一桌一凳。
工资不多，胜在工作轻松。
最重要的是包一餐工作餐，还有一瓶鲜牛奶。
虽然是隔天过期的鲜牛奶，但是对林洁来说也是格外珍贵。拿可以当作每天的早饭。
每天工作10小时，也仅上学和放学的时间稍有忙碌。
平时的散客偶尔几个，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学习状态。
知道自己的不足，努力弥补自己的不足。
她自学了普通话发音，许多字都是查字典，然后记上注音，一次次反复练习。
在一段时间的坚持练习下，小丽也都察觉到林洁的变化。
说话时不再夹音带调，至少在语气慢的时候。
这天下班回到宿舍，小丽告诉林洁，她要走了。
去那个认识了一年多，却仅仅见过两次面的男友家。小丽说他们认识这么长时间，她也仅是知道对方的名字，其他的男友再不愿多透露。但是每当小丽想要什么，只要她的开口，只要要求不高，或多或少多方都会托人送到她的面前，就像手上的手机，脖子上的重金项链。
回想起小学阶段，仿佛小丽在那时就有一种天生魅力，那是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在大家都乖巧的辫着长长马尾辫时，小丽总爱披散着长发，天生微卷的头发帖服在腰际，也是那个时候起，就已经是许多男生追捧的存在。
如今，在总是人潮拥挤的都市，小丽又能很快适应这个城市的节奏。
记得初到大都市，小丽刚来找林洁的时候。看着繁花似锦的都市，小丽信誓旦旦说着：我一定要在这个城市扎根！
那时的林洁，看着小丽一身新做的紧身开叉长袍，彰显着凹凸有致的身段和洋溢着青春明媚的娇俏。林洁心里十分倾佩小丽的果敢又哀怜自己的软弱。
4
小丽走了。
走的前一个晚上，他们在宿舍喝到凌晨。
小丽问道林洁，“你的家人这么对待你。你难道没有想过逃离吗？”
林洁没有回话，忧伤的眼里看着小丽无奈地笑。
小丽又一次问起林洁，“要不，你跟我一起走吧！虽然没名没份，但起码衣食无忧。”
林洁拿起手中的大啤，轻抿一口。不加以思索地摇了一下头。
小丽有些醉了。
她瞪圆双眼高声对着林洁问道：“那你的生活选择到底是什么？向我这样不好吗？你看看你，小学到初中，样样成绩优异，就是性格太板。你就是一根筋！有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去！？你都成年了！你难道不为自己将来做打算吗？为什么要一头扎在吃人坑里？为什么？为什么。。。”
直到梦中，小丽一直呢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没得选择！从出生那刻起，我就没有选择。
林洁在心里默念着。
林洁退掉了那间双人宿舍。
换回更加偏远的小宿舍，厕所是公用的。
每一层就一处卫生间，男女各一个，高峰时候排队的人有浩浩荡荡长长两条队伍。
回忆起那段时间，林洁觉得虽然紧绷却难得的自在。
可惜的是，好景不长。
母亲那通电话，让刚得以缓和的林洁，顿感整个人被推入漆黑的胡同。
父亲工作失误，导致耳朵听不清了。
现在工作丢了，还要自费购买助听器。
然而这个时候的助听器，需要非常昂贵的费用。
再有，刚工作的大弟觉得每天按部就班的工作太枯燥，动念想要去学补修手艺。
学徒费用又是一大笔钱。
林洁手脚冰凉的挂断电话，靠在墙壁，抱膝而坐。
又是一个不眠夜。
林洁错开白天上班时间，找了一个饭店洗碗临时工。
三个小时，工资少，但是能日结。
午夜去茶餐厅打杂工，那时候盛行卡啦ok，也是年轻人每天最大的消遣之一。
但林洁一次没有摸过，不是她五音不全，只是时间与消费永远都不相符。
“钱”这座大山压着她，在梦里追着她。她只能不停的奔跑，就连吃饭喝水都在路上进行。
时间久了，吃和没吃经常忘了。
那天，从茶餐厅出来已经是深夜。
与歌声贯耳的大厅相反，夜深人静的街道使她一时耳鸣。两排的路灯在林洁眼前晃荡扭曲，忽近忽远，让她一下子找不到重心。
林洁晕倒了！
在身体无限的透支后，在鱼龙混杂的城市，深夜喧嚣的街头，独自一人躺在路边。
5
她整整睡了两天。
在陌生的床上醒来时，万念俱灰的林洁在心里做了最坏的打算。
房间门开了，紧接着走进来一个黝黑瘦小的男。
看到林洁醒了，细小的眼睛好似突然撑开了些，透着不明的喜悦。
而林洁在看到刘明走进房间的第一眼，她全身锋芒竖起，强烈的不安的她十分警惕的看着眼前地男人。
“你醒了？”
男人的声音有意放柔，让原本低哑地嗓音，在有意而为之下，林洁只觉得毛骨悚然。
这个男人就是刘明，看到他走进来后，林洁快速往床上的墙角缩去，被子遮盖全身，仅留那满是防备的眼睛，目光里透着坚定又不安的情绪。
看出林洁的防备，刘明又退到门边，把刚关上的木门开的宽敞。
林洁看到门外边就是街道，明亮的阳光撒进来，偶有人声断断续续从外边传进来。
看着刘明细心的举动，林洁心里的防备降低，只见她一脸茫然地看着刘明。
刘明非常心细，察觉到林洁的疑惑，连忙解释。
“我那天下班，看到你躺在路边。我走过去叫你，但是看到你脸色苍白非常虚弱的样子。我没有多想，就背着你跑去看医生了。”
听到刘明这句话，林洁心里却缓缓松下紧绷的神经。在刚放松下来，一股眩晕感强烈翻涌了上来。目眩和反胃使得她脸色一阵发白，背后冷汗直出。
刘明发现林洁的异样，一个健步上前，扶着林洁平躺而下，还细心的塞好两边走风的被子。
平躺下来的林洁，待症状慢慢缓和后，看着刘明轻声说道：
“谢谢你！回想那天，我完全记不得到底发生什么事，现在醒来就这样了。”
“对了！我现在是什么问题呢？”
刘明思考了片刻，最后才开口说：
“医生说是你太累了。营养和睡眠都没有跟上，让你后面注意一点，别让自己太辛苦了。”
“还有！医生还说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把身体补回来，不然长期这样下去身体肯定会垮坏。”
后面刘明还说了什么，只是林洁迷糊中没有听清楚。
在刘明碎碎念念下，林洁却莫名的安心。
6
在后面的大半个月中，在刘明的照顾下，林洁身体慢慢好转。
只是原本的工作是丢了。
而在这段时间里，林洁对刘明的态度也大有改观。
原来两人还是老乡，只不过刘明家还要再往更偏远的山路走。有一个姐姐，前两年嫁人了。因为远嫁，一年不难得回来一趟。现在家里就两个老人，好在老人的身体还很健朗，每次刘明寄钱回去，老人们都要责骂念叨好久。总是说家里什么都有，不缺钱用。让他在外照顾好自己，缺什么就添什么。。。
林洁听着，眼中不禁浮现出向往与憧憬。
这不就是自己梦中的画面吗！？
突然记起父亲的身体，弟弟们的学费，还有接下来工作的着落。
那块石头又重重的压在林洁心头。
刘明在听完林洁的讲述后，不由分说拿出自己的钱，让林洁先给家里打出。
林洁百般拒绝，最后在刘明的多次强塞，还有父母一遍一遍的电话声响中，无奈接过了那叠钱。
紧接着，他们交往了。
在一起将近五年，她一直没有勇气告诉父母刘明的存在。
这五年时间，他们一起奋斗所挣来的钱，几乎有过半都寄往她的家里。
直到四弟高中毕业那一刻，林洁和刘明同时松了口气。
往后那半年，是他们最自在最轻松的时光。
那天下班，刘明郑重的说，他计划在过年的时候正式去见父母。
林洁酸楚地看着刚从工地下班回来的刘明，满是粉尘的脸遮不住外溢的喜悦。
林洁不敢告诉他，就在刚刚她母亲打电话来让她年底回去相亲。
冠冕堂皇的说着，弟弟们现在都独立了。该好好考虑她的终身大事，现在正好有个合适的人选。虽然离过婚带个孩子，但是人长得好，家里条件也好，嫁过去后就是享福了。
林洁当时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浑身发冷。
那种被牢牢把握的束缚感又从灵魂深处被唤醒，仿佛之前的喘息只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记得的后面母亲还说了句，到时候你还能多帮衬你的弟弟们。
当时她是怎么说的？
哦！她只不过说：妈，后面的日子能让我自己选吗？
母亲却突然大发雷霆，尖锐地怒吼声透过话筒，穿透耳膜。
对方的条件那么好，你还要怎么选？
你也不看看你现在几岁了！过了年就三十年头了！
我都问过了，他人是有点脾气大，就喝醉的时候有点爱动手。不过你多让着就好了！
平时多顺着点，到时候关系稳下来了，就顺便提下让他家看看市里有没有合适你弟弟的路数。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林洁都无奈的快发狂。
她的前半生，一直活在弟弟们的阴影中。
7
父母在得知她交了一个将近五年的男友后，从每天的长途争吵，都不堪入耳的怒骂，再到后面誓言不再认她这个女儿。
刘明看着每日泪流满面的林洁，心中满心不忍，提议让她回老家和父母好好沟通。
但是刘明不知道的是，这次的离别，差一点就是永别。
回去到家的林洁，立刻被父母终日锁在房中。
计划着等到日子那天，强行将人送往男方家。
起初林洁每天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狠心的父母却从未一次到过她的门前。
最后哭到嘶哑无声，林洁也就安静了。
近乎绝望的林洁，每天以泪洗面。
默默吃着窗口递进来的白面馒头，那是刚高中毕业的四弟送来的。
父母每天定时送两碗粥，其他时间禁止给她送吃食， 目的就是害怕她有了力气夺门逃跑。
四哥每天都会给她送吃，也常常听到他强烈的反对顽固的父母。
最后，连他差点也被一起关了起来。
“姐，你放心！我一定让你逃出去的！父母的愚钝我们改变不了，但是我们的将来是可以改变的！你多吃点，到时候才有力气。”
这是那天四弟附在窗口对她说着。
就是这句话，让她重燃希望。
那天，父母睡的格外早。
夜幕刚落，四弟披着星光带着户口本打开了她的房门，久违的月光瞬间洒满一屋。
她揣着户口本，不要命的直往村口疯跑。
四弟也跟着在后面跑。
月光明亮照亮村落，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两人的脚步交错又重叠声，只是慢慢地，四弟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留她一人急促地呼吸声。偶有身后传来的犬吠声，后来犬吠声也静了下来，剩下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
林洁回想起来时却觉得，最深刻的是那激昂地鼓声。
那是她的心跳声。
清晨，林洁敲开了租间的大门。
刘明开门，看到满身狼狈的林洁。
那天，两人在出租房里抱头痛哭整整一天。
林洁的母亲，在得知林洁夜里逃跑时还带走家里的户口本，整个人立马瘫软在地。转眼的功夫，又神色慌忙灰溜爬起。凑到林洁之前所在的门边，发现门孔上插的钥匙。顿时癫狂大叫，弯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放声凄凉大唱，随着一个深吸长叹，后一屁股就坐到地上，开始高调嚎啕大哭。
刺耳的哭声引来村里大部分闲人前来围观。
接下来半天时间，全村都知道村外边老林家女儿连夜跑了，还是家里最得宠的么四放走的。
接下来一段时间，很多人都在滋滋谈论。
都说风水轮流转，以前多做恶现在就有多凄惨。
听说还提前收了不少礼金。
还有人说么四放得好，不然老林两口子真得干出卖女的事。
8
这些林洁无从得知，在那年年底，她与刘明登记结婚。
过年是在刘明家过的，年初六那天中午，他们来到林洁家。
在踏进大门的那一步，林洁母亲突然拿着扫把狠狠抽在林洁身上，刘明看到立马护住林洁。
扫把一下一下打在刘明的头上，后背上。
怀里的林洁失声痛哭，林母打够了，也打累了。
冷静后，在看清楚刘明后，又随即瘫坐在地。哭喊的口中，满是对刘明的不满和嫌弃。
林洁拉着刘明跪在刘母面前。
“妈，我这辈子就只跟他。求您接受我们吧！我。。。”
后面的话，林洁哽咽说不出来。
“妈。。”
在刘明刚开口，接下来的话就被林母狠狠瞪了回去。
林洁握着刘明的手，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伸向母亲的手心。
轻轻的，慢慢的握上去。
“妈，我对林洁是真心真意的，我这辈子一定不负她。”
刘明看着林母的眼神坚定的说着。
林母听到这话，一把甩开林洁的手，一副不愿再看到他们的样子。
一旁林父因为没有戴助听器，无助的看着自己的女儿，苍老的脸上唯独那红晕的眼眶最让林洁心里发酸发软。
她的性格随父亲，但也仅有父亲给了她最大的温情。
儿时父亲的疼爱历历在目，每每被母亲责骂，都是父亲偷偷前来关怀。
如今白发苍苍地父亲，站在母亲身后心疼又无奈的样子。又深深扎着林洁的心。
9
那天，林洁他们午饭都没有吃就被赶了出来。
在临出门前，林洁哭着对母亲说：
“妈，你知不知道？要是没有他我早就死了”
“我的命是他救下来的”
这话是没有假的！
那次她倒在路边，被几个游手好闲的混青年抬去巷子。要不是刘明下班路过，林洁都不敢往下想。
他不说，她就假装没发生。
他们如期举行婚礼。
通知娘家的时候，四弟满心欢喜的祝福着姐姐。
婚礼那天，林母骂骂咧咧的爬上接亲的面包车。
林洁是在酒店出的嫁，林母是在老家上的车。
面包车一路颠簸，每颠一下林母就怒骂一声。
在车子行驶了两个小时后，两旁本就零散的泥房，在后面全被一个个山丘替代。
车上众人看着越来越往深山延伸的土路，一时大气不敢出。
一路上的泥路，还有不少石块散落在路中，想是山上滚落下来的。
众人刚念完石块怎么这么多，山上正巧掉落一颗泥石，重重的砸在车顶。
突然这一声响，吓坏众人。
司机村民却笑着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天气那么好还会滚石头下来的。往常都是刮风下雨天才会被吹下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司机的话刺激到林母。只听到她“哇”的一声，扑倒在一旁的伯嫂身上痛哭流涕。
一路上再无人发声，山林间响绕着林母拉风箱般的哭声。
哭声中还断断续续听出她如何含辛茹苦带大四个孩子，如何有心教育他们，又是如何教出这么懂事的女儿，却自从认识了刘明后，就让外人带坏等。
一个小时后，车子停了。
司机沉着脸停好车，一声不响拉门走远了。
等众人齐下车，却唯独没有看到林母下来。
林洁听到母亲到了，特地让刘明下去接。
静坐婚房中却迟迟不见人上来，顾不上其他，林洁提着裙摆赶到楼下。
看到母亲毫无形象摊坐在地上，双手紧紧抓着车门不肯松手。一旁的众多来亲都在三三两两劝导着。
而林母只顾嘴里嚷着，这都是什么鬼地方，翻了几座大山，来到深山老林里就这几户人家。
突然，看到林洁穿着纯白的婚纱裙走来，立刻目光凶狠的指着她喊道：你看看你选的！你选的就是连一间自己房间都没有的人！家里煮个菜还要去隔壁叔家。你真是瞎了眼了！就我这么命苦，到头来还要倒贴帮衬你。
刘明家的众亲脸色难看，特别是刘明父母。更是两眼发恨，但老实了一辈子，又做不了出格的举动。
林洁泣不成声，刘明紧握着林洁的双手，才没让林洁瘫软倒地。
10
母亲终究没有参加她婚礼，嚷嚷完就要人立刻送她回家。
几年来，她也没有再回那个家。
在她和刘明的努力下，今年他们在县城买了房。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母亲闹着四弟要来她的新房看看。
四弟坚持不同意，还说：只要姐过得好。我们就不要去打扰她。
林母闹腾无果后，也就慢慢放下了。
林洁现在唯一遗憾的是，她始终没能怀上！
她现在多么希望能怀上孩子。
她和刘明的孩子。
虽然刘明嘴上无所谓，但也拗不过林洁，共携手走访个大街小巷的医师。
皇天不负有心人，她怀上了心心念念的宝宝。
在县城医院的门口，她碰到了多年未见的故人。
小丽的转变太大，差点让林洁不敢认。
只见她浮肿的脸上长满暗斑，宽大的衣服下孕肚明显，以前白皙的皮肤如今已经晒的发黑。
聊起时才得知，小丽如今已经是第四次怀孕，以前都没有生下来。本来趁着这次逼迫对方结婚，谁知道人被吓跑了。四处寻找就拖到现在，月份大了，只能回老家把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听到小丽的经历，林洁唏嘘不已。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
所有情感都是可以选择的，唯独亲情是不可分离的。
所以，林洁从一开始就知道她没得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