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从大唐来(三十六)
金掌柜自来想得开。
他常说,想得开是一天,想不开也是一天。
金掌柜也很爱钱。
一个铜钱也是钱,他半分不嫌弃。
在他的字典里,他只嫌弃一样:麻烦。
由此类推,他也嫌弃“会惹麻烦的人”。
但,铜钱和嫌弃到底孰轻孰重,金掌柜的还会另打算盘。最起码,唐笑就在他的院子里,坐着,不说话,只吃。
唐笑不吃鸡肉,但除此之外的肉食,他是来者不拒。
金掌柜的提出做道鸡吃吃,被他否了,换了猪肉。还是金掌柜特地去市场扇了一片,半肥半瘦。这样的猪肉,省油。架火,入锅一烧,油就出来了。猪肉上桌,猪油被金掌柜存了,倒进一个小瓮。
金掌柜给唐笑倒了杯酒,浅浅一杯,摆在桌上,推了过去。唐笑伸手挡了,接着扒米饭。酒杯没稳,倾了,欲倒没倒,翻出了点酒,又站稳了。
金掌柜的心疼,这是梦桃花送来的酒。寻常都买不到,这回是总捕头送来的一小瓮,双掌可环,每一滴酒都价值连城。
“你不喝,也别糟蹋酒啊!”嘟囔一声,金掌柜把那杯酒往自己这边移了两分。
唐笑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仍是低头不做声。
头顶上一顶厚厚的云层飘过,地上的颜色暗了又明。
金掌柜觉得,今天的自己实在着实倒霉。他望了望天,望了望门,心里十分的悔。
你说我怎么就让这个极擅长惹麻烦的主,进了客栈呢?
天有湿起来的感觉,手捏住风,都是一把的水。
金掌柜心知不妙,起身往柴房。今天偷了懒,劈下的干柴还堆在门外头,上头没蓬,真下了雨,一上午的柴白劈了。
捡柴,抱起,送进柴房,出来,再一轮回。
……
等到送去第三趟的时候,他出不来了。
唐笑站在门口,身形大,遮光。他说:“我来吧,很快!” 一边说,一边提了柴火,摞到别人四只手能抱上的粗细大小,他从旁边草堆里抽了几根出来,左扎右紧,捆好,推了门,随手一送,稳稳地落在柴堆上。
出去的路,基本算被堵了。金掌柜袖着手,靠在门边看。反正也不用自己辛苦了不是?
早晨是砍了三剁的柴火,差不多够一日半的生火。唐笑力大速度快,再多一个来回就全收拾停当。金掌柜一看都收拾完了,伸手打算拍拍唐笑的肩膀,那意思是:嗯,都收拾完了,你也别再这里杵着了,回吧。却没想到的是,唐笑直直走向木头大料,朝木桩子又搬来几个。
怎么形容能生动些呢?唐笑抱着比自己大两圈的木头,走到了近前。手臂一松,木头一洒,咕噜噜滚了几步。他抓起一根,竖在木桩上,右手拎起斧子,瞄准了,啪地下去,是齐根而断。
再竖,再劈,第六根木头的时候,唐笑停了,斧子一搁,把柴归拢了,依旧是送到柴房。金掌柜的这回拍到了肩膀,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剩唐笑一人,在这略显空荡的柴房里,站着,发呆。
“唐笑,你在里面嘛?唐笑?你给我出来!”
客栈外,乔小镜跳着脚喊。
金掌柜的听见了,没做声,轻轻地把门一开,指了指柴房方向。乔小镜奔得也直接。
她的步伐不算轻盈,相反,幼时苦工下得不够,所以即便开了轻功模式,仍是声音略重,这在唐笑耳中简直太易识别。
他看着门口。
雨没有要下来的意思,尽管他在心里模拟了好几种雨淋下来自己要如何表现不屑一顾的神情。他等着乔小镜,等一个来自师叔辈的表态,这接下来该怎么走。
乔小镜快步抢到了院门口,一见唐笑在,心就且放下了。脚下也停,手往心口抚了一下,出了口气,紧接着一个白眼瞟了过来。
“不就是身世么?都活了这么大,还重要么?就当没这回事不行么?”
唐笑见状,是苦笑连连。他知道,乔小镜在这件事情上是无法理解的。
“那不管,你得跟我走。”
“去哪?”
“总捕头在找你。”乔小镜的牙根痒痒,这个家伙明知故问。
“我呀,累了。要不,你给总捕头说,我得睡上个三天三夜才能把惊魂给摸回来。”说罢,唐笑直接趴在柴堆上,不起身了。
乔小镜来之前,李广给透了底。他说:“我师弟教出来的徒弟必然像他自己,这只要遇上麻烦事,是能躲就躲,能藏是必然藏。我教你一招,保准他乖乖跟你回来。”
所以呢,她眼见着唐笑耍无赖,倒也是不急。找了个木桩,抛了块丝巾擦拭一番,撩裙摆坐下。运气了半晌,轻轻说了一句话。
这句话,唐笑听见了。他听见了,人也起来了,磨磨唧唧地走到乔小镜身旁,赔了个笑脸:“别介,别介,我跟你去啊!”
乔小镜恶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头前带路。两人走了。
金掌柜十分开心,朝着灶王爷台前点了一根长香:“可保佑我吧,别让这麻烦人再来搅局了。”
李广李总捕头没在府衙,他坐在听雨轩的雅座里头。
他爱喝茶,尤其是当季最新鲜的茶。每个月的俸禄基本就交待在这。好在衙门管吃管喝,饿不着,睡得香。
他坐在这里,等唐笑。他知道,这个小家伙今天是必然会到。
茶冲了两盅,仍自暗浮香。
茶得从南方的山里摘,快马加鞭,一路急行,也要半个月。先走水路,再走山路,茶叶到底比不得当地人吃用得好。李广曾有心愿,一旦年老,去职,就挂蓑衣一件,摇到那南方的茶山下,日日照看。
只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李广自己知道,时政正在慢慢变差。
这都是从细微处来的。三家街那里的饺子馆,开了十多年没涨价,一盘扎扎实实的饺子十个铜钱,现在什么价?二十个!李家巷口的包子铺,肉多面液发得好,排队者众,原本一个铜钱一个,如今两个铜钱。这世道翻着倍地朝上涨。
这是要出大事的迹象啊!师傅就说过,大唐不会稳固百年不动,这动与不动之间得看人。徒儿啊,你得学会看人!
李广是吃过大亏的。他以前看人,只看第一眼,唯一的评判标准是正不正,君子不君子。等吃了那说了也没人信的暗亏后,他才明白一个道理:很多的君子,是没等到机会做小人。
师弟是君子,也是小人。可惜,是已经死了。师傅留下的遗命,就只能落在这个后生身上了。李广喝着茶,肚里转着。
桌上的茶杯,刻下的影子越来越短,眼见着就到正午。楼下蹬蹬蹬几声,有人踩着楼梯正往上,隐约着听见一句:“像牧大人您这样的高才君子,当真是值得我们揣摩学习啊!”
话音未落,一行人出现在楼口,依次散开。为首那人,青袍素服,手里撑开了一把纸扇,上写四个大字:上善若水。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前文中提到的牧展元。
李广对上牧展元,刚欲说声什么,只听得又是一阵急促上楼的步子,乔小镜拽着唐笑,也出现了。
预知这听雨轩中的三方人马又将折腾出什么事体,请看唐妈明日分解。
专题《哥从大唐来》:这可能是个屌丝逆袭的故事,也可能是个行侠仗义的传说,也可能是个武林外传似的爆笑喜剧,一切都是个未知数,全看三位操刀者的心情和恶趣味。欢迎关注,绝对不虚此行!
作者团成员:Candy热汗淋漓在简书 牧清源 唐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