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夏雨

        彼时盛夏，下午的艳阳在阴郁中暗淡，天空迎来雷雨的预兆……

        我正盘桓在广场上仰望苍穹，乌云蔽日，苍苍茫茫，闷热的如同一口大蒸笼。汗滴滴落席卷周身，热浪滚滚令人窒息。极目远眺，地平线已经有了一些零碎短促的闪电，远处传来低沉不断的闷雷轰隆声，似乎一场急促滂沱的大暴雨即将来临。

      天，暗淡了下来，恐怖、压抑，一声声闷雷不断低吼炸响。入伏以来，已经半个月没有下雨了，高温和炎热几乎占领了环宇的高地，茫茫然一末浮躁恒生心头。每个人每棵树每苗庄稼无不心潮澎湃，期盼着一场雷雨雨的到来。如果这次雨来，想必会有惊天动地的预兆和威力。

        这是一座乡镇的中心广场，老人摇着扇子，抿了抿干瘪的嘴唇，咽下一口唾沫，稍稍舒眉盯着似有云雨翻滚的天空；一个男子短衣短裤，穿着清凉，从屋内“刷”地冲出来，斜视灰白天空，明显渴望上天的甘露；一孩子俨然做好了迎雨的准备，穿好一身透明显亮的塑料雨衣，满腔欢喜地冲出来，撒欢地在广场蹦跳，大声喊着：“要下雨了，要下雨了!”风，鼓噪起来了，摇曳着排排大树，揪下几片树叶飘零。庄稼地干旱龟裂，几株玉米无精打采几近干枯，细风划过摇摇欲坠……大地突然静了下来，蝉鸣尽休，鸟鹊音沉，爱叫唤的虫子和河里的青蛙也偃息了声响，极目所及，刚刚风吹扬起的细尘又轻轻衰了下去，大地沉寂地没有一丝异样。我的脸上已经隐隐感受到了若隐若现的雨滴，一丝清凉顿时划过肌肤。满地的人脸上都似堆积出笑容，有人向天空张嘴伸臂，有人张开手掌，喜迎雨水滴落，感受夏日琼浆。轰隆……闷雷阵阵炸响，黑色闪电也划过上空，一连串的雷电交加，却没有再大的雨滴落下，悠悠然只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影子，丝毫不愿扩大规模飘洒，也没有本预想的酣畅淋漓的暴风骤雨！

        少时，天空云开日出，风平浪静，闷雷和闪电也遁于无形，酝酿了半天的暴雨终究还是没能一蹴而就地下下来。天空重新恢复了万丈光芒，热浪一丁点儿没减，反而势若脱兔窜升了档次，一下子气温又热得频频爆表。人们无奈之极，刚刚舒开的眉头有紧皱起来，长嗟短唉，轻轻摇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划落，一种绝望充斥心头。老人低头摇扇走向凉亭，回坐到他那沧桑的太师椅上慢摇去了；男子皱眉长叹，顺势走向屋内享受空调去了；那个孩子，放慢跑起的脚步，呼喊他的妈妈：雨没下来，雨没下来……蹦蹦跳跳跑回屋里去了！

        第二天，六点的闹钟清脆响起，东方铺满白曦光点，屋内从灰暗变得透亮，本以为继续迎来万里无云的晴日，窗沿上却迎来滴答滴答的抨击声音。睡眼惺忪之际，屋内的闷热早已让人满脸潮湿，我随手从床头抽纸盒里抽出一张轻轻擦拭良久，精神才觉清醒。我推开窗户，看着窗外天空，苍白阴郁，薄云氤氲，早已失去了昨日不可一世的晴朗和万里无云的风度。居高临下，地面已是潮湿一片，汩汩溪流涌入街角。辛勤的清洁工披着蓑衣清扫街道，一顶顶小伞出现在街头，这是早上上学的学生，看来雨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下了半个晚上。夜里我睡得很晚，大概是一点钟，彼时还是星空寥落，热风如棉，街灯泛着黄光，照亮大路，寂寞往来的车辆匍匐街道，还没有半丝雨意。现在看来，下雨是凌晨三四点钟的事儿了，夜雨无声，降落在盛夏的午夜。夜久雨休风又定，断云流月却斜明。这场雨终究降了下来，对山川河泽都是甘霖，对人间处处都是吉兆。屋内闷热难当，窗外却有丝丝凉爽，打在我裸露的肩膀和胳膊上，让人倦意全消。我唱长舒一口气，把双手交叉合在胸前，倾心欣赏雨后的夏天。

        天气变化多端，风云雷雨诡谲莫测，这是夏天天气惯用的把戏，风雨雷电随意切换，让人摸不着头脑，白日里雷电交加，本欲甘霖普降滋润久旱的大地，也为刷低飙升的温度，足以让人冲破高温的戒严，可是到头来终究竹篮打水一场空，无雨无风又无岚。到了晚上，无人问津之际，却赌气似的下个痛快。啊，阳光灼灼，炙烤大地，让暴风雨藏匿不来，星辉呼应，夜辰云淡，却送来默默的雨话，颇有润如细无声的感觉。总之，雨下了，气温也随之降了，一切都活跃在雨中，透着一股雨意重生的优雅。

        生活中，有时候也是这样，预想得之切，反不如愿，就像生活和你打趣，命运和你开玩笑，一切不是施舍，没有什么岁月静好，雪中送炭，一切的不易成绩都将由自己的付出换来。然而某些时候，本无心思索，反倒能够唾手可得，大概就如这雨的嘱托吧。

        走在街头，冷雨勾兑热汗，行人纷纷挤满屋檐之下，像是风尘被扫作一堆。雨在变大，无雷电催促，无风鼓噪，这样一场偏偏雪藏在夜的雨，注定标新立异，注定倾动盛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