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旅与渡
我是一个旅人,在尘世间跋山涉水,攀山不易,行走多乏;渡水难控,坠而永眠。
——楔子
我是一个旅人,一个只会向前的旅人。
我足够决绝,总是在看到或看不到的瞬间将往日的土地尽数抛弃;我足够多情,总是忍不住无谓地频频回首追忆旧日。我的这场旅途裹挟着漫长的平淡,夹杂着永不被承认的遗憾;好在我足够倔强,才能捧着那束星星点点的花行走至这里,行走到未来。你要知道,不是每一个旅人都在向前,仍在向前。
我是一个旅人,从不辜负每一个求知者的好奇心。芸芸众生皆是凡尘旅客,我自不吝啬,告诉你关于旅人的秘密,你需要的秘密。
我是一个旅人,我畏惧这人间的江河湖海,畏惧这割裂土地的浩浩汤汤。我见过这看似欢愉而娴静的刽子手的残忍,她拉着一个又一个可怜的旅人沉沦,或美好或苦闷的沉沦,沉沦在她怀中。我见过那些就此停留的人,他们有的拼命挣扎,却终究未能脱离那流动的冰凉;有的不悲不怆,静默地荡漾进我只曾窥视的黑暗。他们是再也无法向前了,或许他们曾经渡过更宽更湍的河,可终究在这里失去了旅人的身份。可我还是一个旅人,山高水长,这人间的袅袅波澜荡漾,便是我无法逃避的宿命。
又一次,又一次在这岸边犹豫,雾气打搅我对彼岸的张望,在犹豫中等待,等待我的摆渡人,我熟稔的摆渡人。他送我千万次,在从前,在往后,在每一条江河的此岸。他总是从下游而来,违逆着每一朵浪花;他总是为我而来,只为我而来。
他不是一个好的渡人,你说想去对岸鲜花盛开的地方,他可能将你带到野草丛生的岸边;你说要在那棵大榕树的阴影下上岸,他偏偏只将你带到阳光正灿烂的落口。有时,他也会遂了你的愿,送你到你想去的那只白鹭安睡的芦苇旁。这倒怪不得他,他决定不了我们的着落点,这是世间旅者的共同烦忧,这是属于彼岸的神圣。我的摆渡人只能送我一程,或长或短的一程,甚至于他都无法保障这是不是有终点的一程,船上的我们会不会在哪个下一刻就被这河挽留。你到了哪里,你能到哪里,无人知晓,这和那日的风有关,那日的水有关,那日的船有关,那日的桨有关,那日的你有关。
这世间的摆渡人尽不相同,有的掌着画舫,有的撑着竹筏;有的摆着乌蓬,有的摇着独木;他们却要过同一条河。这世间的旅人也尽不相同,有的穿金戴银,有的荆钗布裙;有的整装待发,有的两手空空,他们也要过同一条河。
你已经知道了,我是一个旅人,我有我的摆渡人。只有他,也只能是他。这是我们所有世间旅人的默契,你总会见到属于你的摆渡人,只要你遇到一条河,一条江,一条崩腾的叫嚣;你只需要耐心地等待,你的渡人总会被你的虔诚指引,乘着那条载你渡河的船,来到你的身边,你不必担心认不出他,因为,你们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不论我在这岸边徘徊多久,总是要登上这渡水的船;向前是旅人的使命,便是的我避无可避。或许是我还不够勇敢,才满怀忧思,顾虑重重;请你原谅我的犹豫,祝我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