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故乡散记

知我这几日必是回家，父亲趁干活间隙去碧湖镇买了鱼和桔子回来。见到满满一大袋桔子，我有些抱怨:怎么买这么多?自家种桔子多年，当年桔地的活都干怕掉，所以，我一直也不爱吃桔子。父亲说，买就买一点嘛，(自家)也好几年没种了，也不贵。见我嫌菜少，马上去田里掰了玉米回来，煮好了，说趁热好吃。前后不过10分钟，新鲜的玉米，黄白相间，颗颗分明，确实又甜又糯！

甚至玉米芯都可以嚼，因为有农家的甜味！

早上6点半，家里陪我的只有公鸡母鸡了。父亲一早去菜地摘回青菜，未等我烧好，就着昨日剩菜匆匆吃过，便赶去瓦窑口干活。说不是自己的活，答应了替人临时代两天。既已应承，自该忠人之事。

途遇小狗，躺路中晒太阳。父亲刹车，等蹒跚学步的小狗被人抱开才继续前行。我只怜小狗幼小，父亲惜其可怜。原来狗主人有事外出，关门闭户。不想大蛇贪吃，盯上新生小狗，母狗狂吠示警，无人注意。护子心切，咬住蛇身往马路上拖，脖颈反被其咬。路人见状，打死五步蛇。半小时后，母狗毒发身亡，三只小狗蛇口脱险。不久一只夭折，只剩两只相依为命。不足满月，尚未断乳，父亲说两只小狗可怜。母狗拼死一博，护子周全，畜类不易。

听闻至此，心生感慨:畜类如此，人又如何？

午饭后父亲去魏村瓦窑口干活，顺道带我。我独自一人在魏村，边走边打听，终于找到兰老师家。当年教我小学语文的老师，已十几年未见。老师记性犹好，只是背已驼，脚不便，人更老……老师的儿媳送我至碧湖镇坐公交车，怡巧见爷爷，刚好坐爷爷的三轮车一起回村。

发现猪圈墙外有不少青菜，虽良莠不齐，可长势不错。村人说炒炒有一碗菜了。问父亲，今年怎么这么巧，路边竟长青菜了。父亲说，这个位置虽在大道边，可仍是老长杂草，拔拔麻烦。那天多了点青菜籽，索性洒了下去。结果杂草不长了，青菜倒长成了。

为了大自然的去莠存良，端了半脸盆清水，奖励这些夹缝中的生存者。

天气已凉，可下蛋母鸡们有些懈怠。为鸡窝兴旺之故，父亲去镇上抓了4只鸡回来，2只公鸡2只母鸡。初来乍到，自然免不了要熟悉下新场地。一番争斗后，原“地主”黑爪大公鸡将2只小母鸡纳入帐下，2只新来公鸡被驱至角落，不得自由行动。一到喂谷投食，黑爪大公鸡明确“领主”之位，定奋勇争先。饱餐后，挺胸腆肚，巡回在自己地盘。既为威慑“第三者"，也为吓唬见缝插针抢食的小麻雀。

一步一步，气定神闲，气宇轩昂，强者之姿确实让人偏爱。而这背后所靠，是底气，是实力，才有意气风发，神气十足！

趿着拖鞋在村里窜。到奶奶家呼哧呼哧吃个刚煮的鸡蛋，又到村头姑姑家吃点柚子、喝碗溪鱼汤。看见房前屋后有娇俏动人的花，少不了拍几张。走得不耐了，便光脚在防洪堤上来回蹦跶。邻居家四五个六七岁小孩，围在沙堆前，玩得不亦乐乎。

我和他们似乎没什么区别一一除了我不会被大人训斥了。

今天打黄豆，本想卖卖力气，爸爸还是自己打。等太阳当顶正午时分，再打第二回。待午后再打第三回。三番敲打后，晚间才有黄豆可收。颗颗不易，粒粒难得。

农人之惜物怜食，皆源于自小所见所闻。

天未亮，鸡未鸣。昨天割稻，今天晒谷。5点多，父亲起身去忙，我不好意思再睡了。三分田的稻，有七袋半谷子。我拎半袋，整袋背不动。父亲说，你去睡好了。村人说，(这几袋)你爸自己弄弄也快的。

田里还有一亩多稻未割……

前天打黄豆，我穿了条破洞牛仔裤。

几番敲打后，将豆秧抱开，豆壳理掉，所有黄豆扫至一处。

我有些偷懒，边边角角的黄豆不想费力扫，再说也没几颗。便说，爸爸，这些豆就算了，喂喂麻雀，给老鼠吃好了。

父亲说，要是以前生产队，别说这些豆，就是(打过的)豆壳都得用手捏过，都得要。

旁边村人说父亲，你啊还老黄历，现在哪比生产队时候啊。

另一个村人说，现在年青人不一样的。边说边弯腰将散落四处的黄豆一一捡起，放入我家筐中，竟也有一捧之多。

父亲说，现在年青人啊。裤子都故意弄个洞出来，以前是破了，没办法。

我有些吃惊：原以为老父眼拙，不会在意我的裤子。再说，我牛仔裤上的破洞并不多。相比同龄人而言，我的穿着实在算不上奇装异服。

我不敢吭声，也不辨驳。非不能，是不愿，是不敢。

老人看不惯，皆因以前困苦，衣上破洞，全是农活所致，是无奈。现在衣上破洞，俱为设计之故，是特意为之。因我是父亲女儿，老人才会旁敲侧击说我吧。

曾有不少人问于孔子孝。

孟懿子问孝，子曰：“无违”。

子游问孝，子曰：“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有别乎？”

我已过不惑之年，父亲将近古稀。

都是一日老一日的年岁了。

“事父母，又敬不违，劳而不怨”、“事父母，须顺性。”……想想所学所念之书，反观眼前，我暗自笑笑。

乖乖地弯腰去捡角落的黄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