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北京」不只是个城市|定义城市(八)
上一次说到,逃出骗局的我,第二次找张队长拿身份证又失败了。最终夜深人静,无处可去的我不得不流落街头,期待着转机……
夜在肯德基昏睡一宿再醒来,就是第九天了,看到窗外的雪花又一次从天而降,似乎要刷新所有的东西,唯独刷新不了我的想法。一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不大的快餐店里客人越来越多,我再次向店员致谢,离开了这里。
拿回身份证
然后,我联系上了张队长。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是他再次推迟了还身份证的时间,因为他还在办事,晚点才能回到顺义城。我似乎没有力气愤怒了,只有满腹的无奈——除了等也没有其他办法。
闲来无事的我又回到了超市,找雷子聊了一会儿最近的事情。雷子说保安队都知道了我擅自离开的事情,他很担心我的安全:“他们都有打手的,有人就被打过,你小心一点啊!”
我轻描淡写到:“昨天在肯德基过的夜,挺好的。”然后,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自从昨天在试工的酒楼吃了一顿饭之后,我就没有吃过一点东西,感觉身体有点疲惫。环顾四周,也只能再次回到那个彩票投注站休息,面对张队长的爽约,我在心里做好了进一步“拉锯战”的心理准备。
令我又惊又喜的是,还没等我想好下一步计划,张队长就打来电话说要还身份证,并且让我马上到超市旁边的邮政银行门口等他。我竟然有一点感动……
见面之后,张队长先把身份证甩在我的手上:“给你吧!”我仔细看了一下,确实是我的身份证。
张队长接着说道:“真是够了,这几天快烦死我了!”我发现张队长的表情里相较于之前的愤怒之外,似乎还多了几分无奈。
“谢谢!”
见到自己的身份证的时候,我竟然激动万分,脱口而出这样违心的感谢。大概也受迫于张队长之前的恐吓吧,我现在完全不敢僵化气氛,紧接着就想到自己要立马离开这里。
“快点走吧,不要再回来打工了!谁家都有自己的儿子。要不是看在你爸妈的份上,绝对不会就让你这样走!”张队长又恶狠狠地说道。
我一心想要离开,并没有说什么,也再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公交站回家
我快步走到公交站台,一边焦急地等车,一边在脑海里反复着他最后的那一句话,心里不由得愈加紧张起来,眼睛也不由自主的向四处张望着,双腿紧张的肌肉似乎也做好了拔腿就跑的准备。
不知这样过了多长时间,我终于等来了公交车。在车上看着窗外纷纷倒退的街景,我也真正的放松下来——终于结束了!
后来,我想张队长的最后一句话或许是真的。
来到火车站,我再次确认身上的钱已经不够买回家的车票了,只好选了一个更近的车站,买下一张便宜的车票。
候车的时候,我吃掉了在背包里放了好几天都不舍得吃的“士力架”。这时,突然接到了雷子的短信:“你是不是挨打了?”我回复过去叫他放心,而我却有点后怕。
顺利上车后,拿着半程车票的我躲在车厢的厕所里才逃过了乘务员的查票——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逃票。
下了火车之后是凌晨三点,因为不想半夜回家,我只好一直在车站里冰冷的座位上挨到天亮,方才起身慢慢走回家。
家乡小站亲人
推门进屋的时候,爸爸妈妈正在吃早饭,他们这才知道了我打工失败的事情。只是我没有告诉他们细节,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那是个骗子公司,这几天白干了,我就回来了。”
然而,我看着热腾腾的家味儿,心里早已经“满腔热泪”了。
隐忍着激动的心里,喝下一碗家里的热粥,我终于结束了第一次北京之行,忽然觉得这九天的事情就像一场噩梦。
早饭过后,困顿不堪的我却没有休息的欲望,收拾罢就起身去探望爷爷,看望侄女,又去街坊领居家走动了一圈。
那个上午,雪过天晴,我觉得冬日也挺温暖的。
家对“北京”最后的反思
重新写下这些回忆的时候,我发现当时的感觉和情景,就像昨日发生的一样。即使过去这么久,翻看当时的日记,重新提起那些细节,我还是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愤怒和鄙夷,那么真实,不堪回首。
往往社会上出现类似于“大学生上当”或者“老师受骗”的事情,总是有一些人站在理性的制高点,对当事人的智商抨击嘲笑,对事情本身口诛笔伐。
而我,在经历了这样的事情之后终于明白,如果不是当事人,任何局外人都没有资格也不应该对当事人指指点点,不管事情看起来多么的简单。因为,事情往往都有着错综复杂的原因,而旁观者的你我永远不可能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
我没有故意渲染事情的严重性,因为事情本身并不是天大的事情,只是它对我的心理影响确实很大,那些情绪上的波动都是真真切切的。那是我第一次来到北京,我的恐惧和无助,和风雪一样肆虐。
北京,这个词对我来说就像是放不下的心结,纠正不了的偏见,深深地在心里烙印了不好的标签。在漫长的岁月里,我的心里一直都排斥北京,甚至感到畏惧,甚至不惜拒绝机会,甚至抛弃很多拥有。
而我们的生活中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北京”,在以偏执的方式禁锢着我们呢?只有当你细想,才会明白这个禁锢,只不过是一些不堪回首的记忆在暗暗作祟。只有跳脱主观的影响,才能还原最真实的客观,也找到真正的我们。
就像故事开头的时候说的一样,虽然我仍然没有完全正视北京,正视自己。但是我已然明白了自己心理上的隔膜,也想通了很多现实的问题,才再次回到北京,并且开始学着不再给北京任何虚妄的修饰定义。
在这个自我治愈的过程中,有错过,有悔恨,也有得到。
但是,好在,我和北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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