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与家仆

“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什么不早了，才九点钟，从这里回去不到十分钟，那么早回去，你睡得着吗？”

“大少爷，你无所谓，你是破罐破摔了，我还没有对象，这么晚跟你在一起，这要是传出去了，我要怎么做人？”

“刚刚有醉汉调戏你，我帮你出头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要保持距离？我现在只是让你陪我坐一会儿，你跟我说太晚了，传出去不好做人？你好意思吗？”

“好，你居然把话说成这样，那我就再陪你一会儿吧！”看他今天实在是心情不好，大发慈悲，陪他一会儿吧。我跟阿东是发小，从小就认识，关系很好，他总是喜欢带着我到处玩，他就像一个小太阳，走到那里都散发着光芒。但是中途，他爸妈离婚了。他跟着他爸爸去广东，再见面的时候，他已经变得让人望而生畏。活生生的一个古惑仔，抽烟喝酒打架泡夜店。但是我跟他之间，似乎一说话又回到了从前。这次来广东，基本上天天跟他在一起，就连姑妈都问我，是不是跟阿东在谈恋爱？要不是小姑父阻止，他爸爸就差点去我家提亲。但我们彼此都明白，之所以愿意跟我说那些不愿意跟别人说的话，是因为我们对彼此而言都是生命中的过客。他喝了一瓶又一瓶啤酒，看着啤酒瓶，发呆，不说话，眼神迷离，好久才缓缓地说了一句：

“我失恋了。”

“很新鲜吗？你不一直处于失恋与恋爱之间吗？”

“这次不一样。”

“你好像每一次都不一样。去年你外公去世，你失恋了，你跟人家姑娘分手说要守孝三年，结果呢？不到三天，你又找了一个。高中毕业，你失恋了，你跟人家姑娘说你在回家的路上被狗咬了，得了狂犬病，结果呢？不到三天又找了一个。大学毕业，你失恋了，你说你要出国留学，不想耽误别人，结果去了一趟泰国，把导游追到手了。阿东，你要不是我发小，我真的会揍你。有时候都觉得你渣的真是惊天地 泣鬼神。”

听我说他的“光辉历史”  他给了我一记白眼，无奈的苦笑，说道： “或许我是之前坏事做多了，所以也会惨遭被人抛弃的厄运。”

这是我第二次见他为了女人这么伤心难过，第一次是十几年前，那个时候我们五岁，他爸爸为了另一个女人要跟他妈妈离婚，那一次看他全身都弥漫着悲伤，跟今天的样子有过之无不及。

“一直以来我总是泡夜店，喝到半死不活才回家，其实我是害怕，我不敢一个人回家，不敢一个人面对黑夜。这些年来，我一直都在做同一个梦，我梦见我是一只没有腿的鸟，在空中飞，我飞得好累，好累，我真的好想找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但是一低头，看见的不是万丈深渊就是满地茎刺。多可笑，天下之大，居然没有我的栖身之所。小小，你知道吗？一个人真的好寂寞，晚上不开灯，不放音乐，我根本睡不着。直到遇见她，我以为老天爷可怜我，给了我一个家，没想到原来只是老天爷跟我开的一个玩笑，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你说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不然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待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纵横夜店的男人，居然也有这么脆弱的时候？居然也会为了一个女人痛苦流泪？

还记得当年他爸妈没有离婚，他真的是一个小少爷，家里的独子，爸爸名下有两家公司，妈妈是一家公司高管，从小他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要什么有什么。在我还只能靠看电视来满足我的公主梦时，他已经同时拥有了迪士尼米老鼠，唐老鸭的所有玩偶。自从父母离婚后，他立马从一个少爷变成了一个家仆。爸爸娶了一个只比他大十几岁的女人，那个女人跟他站在一起不知道的人以为是他的姐姐。他爸爸再婚后生了两个儿子，他在那个家里就是一个多余的。听他说，他后妈当着他爸爸的面，对他很好，背地里就对他冷嘲热讽，让他干活，还诬陷他，家里的水果每次都是他后妈吃的，回到家里他后妈就会以各种名义说他要吃好吃的，问他爸爸要钱买包。更过分的是，她经常把吃完的水果皮扔到地上让他用手捡。有了弟弟后，她在家里的地位更加巩固，有一次居然把吃完的核桃皮扔到他身上。他爸爸每次回家只会问他成绩，偏偏这厮成绩又不好。每次考试，都会被臭骂一顿。她后妈就在旁边煽风点火，说他没出息，只会瞎花钱。他在这个家里很憋屈，所以初中的时候就搬到学校去住，每次放假，别人都是兴高采烈的收拾东西，只有他坐在宿舍不知道该去哪里？

而她妈妈，跟她爸爸离婚后也再婚，找了一个老板，生了一个儿子。对他自然就没有以前那么关心。他不想打扰妈妈的生活，每次他去妈妈的新家，看着他们一家和睦幸福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都是多余的。他说有时候他真希望自己是一个孤儿，至少从一开始就不曾拥有过。是的，他现在的样子跟孤儿有什么区别，他的父母就知道每个月定时给钱，根本不问他在外面过的怎么样，不问他有没有什么心事。开口就问成绩，闭口就是分数。

“阿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说，你一直喝酒也不是个事儿。”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她跟我说，她已经跟她前男友分手了。上个星期我跟她求婚，她跟我说，她前男友从国外回来了。她不能跟我在一起，要跟我分手。靠，原来我一直都是一个备胎。她说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跟我在一起也是为了缓解跟前男友分手的伤痛，现在他回来了，我就下课了。原来我一直都是备胎，我特么的像一个小丑一样半夜起床满世界的给她买粥，她半夜睡不着，我绞尽脑汁的给她讲故事。我做了这么多，她跟我说，他回来了，就要离开我。我是一个人呐，活生生的人呐，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他也会伤痛，也会流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

“阿东……”这个事儿还真不好劝，说什么都不对，毕竟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感同身受，没有资格评论。经历过的人，懂得其中的疼痛，不会多说，哭出来就好。我知道阿东这么伤心，不完全是因为被女友抛弃，还有前面十几年，他压抑在心里被父母抛弃的那些伤痛。

“阿东，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你说！”

“在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我忘记了，他很善良，原本家里很幸福。可是自从他母亲去世后，父亲再娶，他就开始变得不幸，后母对他非常不好，甚至称得上是虐待。但是他非常懂事，从来不会在父亲哪里多说一句，给父亲添堵。有一天，他后母生病了，想喝鲫鱼汤，可是大雪纷飞的冬天，河面上都结冰了，哪里有鲫鱼？于是他去河边脱下上衣，趴在冰上，用体温把冰融化了，然后在河里钓了一条鲫鱼。后母知道后非常感动，从此以后对他特别好。”

“你想让我去河边脱衣服，钓鲫鱼，然后给那个女人煮汤喝？”

“我信了你的邪，你都是什么思维呀？我的意思是，虽然生活对你不公平，但是你可以微笑的面对生活。那个女人对你不好，但是她阻止不了你对她好。就算生活对你很残忍，你也可以温柔的对生活说我爱你。我知道你，一直不停的谈恋爱，其实就是为了麻痹自己，你完全不用这样，你父母的感情确实对你有伤害，但是那些到底都是你父母的问题，不应该影响你的一生。你应该学会放下。毕竟你这么折磨自己，最后承担责任的也是你自己。至于那个姑娘，我觉得人家姑娘用自己美好的青春年华给你上了一课，哪怕这节课的主题叫背叛，你也应该对她送上祝福。虽然我知道这样很难，但是表面功夫，咱们要做到位，你说是不是？”

“突然说这么有哲理的话，我怎么理解不了？”

“那我说直接点，你总是这么颓废，你觉得以后你爸爸的公司会给你吗？肯定不会，你想想呀，你家里这么有钱，那么多家产都给别人了，心不心疼？再说，那个姑娘抛弃你，你说要是多年以后，你还是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你说人家姑娘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在心里暗暗惬喜，幸好我当初抛弃他。所以呀，赶紧改头换面，做一个有为青年，去争家产。让那个抛弃你的姑娘多年以后遇到你，只会回到家里偷偷抹眼泪，看着自己的老公，心里暗暗后悔，当初怎么瞎了眼。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理解了，可以呀，看你平时挺单纯的，没想到这么有心机。不过说的有道理！”

“看在我说醒你的份儿上，以后你的家产到手了，能不能给我提成？” 

“滚……”

生活就是这样，不可能对每个人公平，但即使这样，我也有对生活微笑的权利，永远都要相信只要你自己变优秀了，你的世界才会更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