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风行侠影录(14)
第六章 前尘旧事(下)
老妇.jpg墨苍玄道:“我两人是读书人,想要去北边,但天黑了,想要在您这儿借宿,不知行不行。”
那妇人看了看林甫煌,微微一愣,又看了看他身边的书箧,道:“原来是都行得,现下就不行了,人们怕得慌,肯定不敢再留了。”
墨苍玄道:“老人家怕啥呢?”
那妇人一愣,忙道:“也没啥。”
林甫煌柔声道:“大娘不用害怕,我们确实是读书人。”
那妇人又看了他两人一阵,终于说道:“我看你俩也不像坏人,告诉你们也不要紧。”
“您说吧!”
“前些天啊,也是几个读书人打扮模样的人,想要在村里住,村西王老头好心留他们过夜,等到了第二天头早,家中连老母亲三人都死了,那些天杀的也不见踪迹了。”
那妇人叹了一口气,又说道:“那老王说来祖上也算是书香门第,现下没落了,只有士彰那孩子打小有心,此刻兴许还在赶考的路上,不知家里出了变故,唉,可怜的孩子。”
“那些人可有其他特征?”
“这个,我看着应该也像是读书人,他们骑着马,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袍,倒是好看。不过他们不喝酒,说什么也听不太懂,嗡里嗡气地,也不知是哪里的?”
林甫煌又问道:“所以村中才不让外人住?”
“是啊,你们吃过饭就走吧,本族族长已经下令,不让外人住了!天冷了,吃碗热汤饼,算是行个方便,已经很为难了,可万万不敢说是我们说的!”
林甫煌看了墨苍玄一眼,见他默默不语,心想出门在外,原也不应该给别人多添麻烦。遂又问那妇人道:“那依您看,我们该去何处呢?”
那妇人微一迟疑,道:“你们此去向北十里地光景,有一座寺庙,虽然荒废了,但也能挡风避雨,我看你俩年轻,就凑合一夜吧。唉,不是我老婆子心凉,年龄大了,也怕事了。”
林甫煌听她言语中颇有愧疚之意,道:“感谢大娘为我们指点路径,本来我二人想着能多走一点儿,便多接近冀州一分,这样太好了,我们吃过饭就动身。”
那妇人“哎哎,冀州”应诺了两声,又道:“我去帮你们看看汤饼。”说着,走进里屋去了。墨苍玄顺势在桌边坐下了,斟了两碗酒静静等待,林甫煌自然也陪着坐下。
过不多时,一个矮矮的老汉端出两碗热腾腾的汤饼来,放至桌上,又转身回屋,两人如此走了一番,早就饿了,也不多等,各自吃了汤饼,正欲唤那店家出来会账,只见那妇人快步走出来,将手中一团东西向林甫煌塞去。
林甫煌一面推辞,一面问道:“这是?”
那妇人道:“老婆子我烙的干饼,你们带上充个饥。”
林甫煌忙将饼放至桌上,道:“时日艰难,大娘您自己留着吧,我们有干粮。”
那妇人却推攘着,道:“你要不收下,就是瞧不起我老太婆,我年轻时,有一回,有一个骑马的大将军来过,直夸我的饼好吃,你收下!老婆子看你们两孩子受苦,心里挺不好过,你就收下吧。”她说到后来,语气竟有几番酸楚。
林甫煌心中一计较,想:“这木屋之中,就始终有她夫妇二人,再连一个婴孩也没有,当真凄凉。”再不忍拂逆她的好意,将那包裹带好,又从书箧侧旁掏出一串铜钱,郑重说道:“大娘的饼我们收下了,这些钱,我们荒郊野岭也用不着,您留着。”
那妇人却不肯要,一面推,一面急着说道:“你快拿起来,孩子,你快收起来!”
林甫煌道:“我们此去求学,必能取得功名,那时再回看您,这些钱您若不收下,岂不是嫌弃了?您心善,若有过路的穷困读书人,再请他吃些汤饼也就是了。”
那妇人窘道:“哪里,我只是,我只是……”她顿了一顿,拗不过林甫煌的推让,只得说:“好吧,那我收下了。”
林甫煌笑道:“好。”又问,“您说的士彰是往哪里去了?还有这是什么村?”
那妇人道:“我们这叫福安村,士彰是往北方去了,听他们说好像是什么油州的仁主,这也记不大清楚了,总之是个大大的官儿。”
林甫煌一想,定是幽州的刘仁恭了,遂道:“那太好了,他要往幽州,说不定便能碰上,便可托话给他了。”
那妇人却道:“孩子还是先取功名要紧,这后事街里街坊都帮着办了。他也不会武,不当个官,回来也报不了这大仇,你让孩子安心读书,等个一年半载也就回来了。”
林甫煌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出发了,您好生保重,等我们赶考回来,再来吃您的汤饼。”他一面说着,一面向外走去,墨苍玄也笑着向那妇人道了别,出了屋,两人便向村北走去。
那妇人掀着门帘,道:“好好,一定得来,得来啊。”见他二人走得远了,又回转屋来,对着那收拾碗筷的老汉,自言自语道:“你说,那个孩子,像不像咱们墩儿啊,那个神态,那个语气,唉,墩儿若是打仗回来,也该这么大了!”
那老汉看了她一眼,说道:“像啥?比墩儿大太多了。你别老胡思乱想了,晚上又要睡不好。”
那妇人幽幽叹了口气,又自言自语道:“你不懂,你不懂,咱们墩儿……”她将背后的门板放下,闩上,独自走向里屋去了。
林甫煌不经意回头望了一眼,看那妇人走进屋内了,道:“你说那些人究竟是什么来历?莫非真是儒门出了内乱?”
墨苍玄道:“那王家既是世家,说不定那些人是特意前来,若是世仇,儒门岂有不劝导之理?那些人多半并非是六宗之人。”
“那是南派儒生?”
“只怕非是儒门学子。”
林甫煌一怔,猛记起他那日道上所见急奔之几人,道:“对了,那日我回去取书之时,也见了一队骑马的白衣儒生,说不定之间有所牵连。”
墨苍玄道:“那天,嗯,便先从他们着手吧。”
林甫煌双眉一皱,道:“只怕他们走得早了,我们此刻已落在后面,追之不及了。”
“无妨,他既设计咱们,自然会再找上咱们。”
林甫煌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希望是在到瀛州之前,那样我就能尽一份心力了。”
墨苍玄却道:“事情换谁做不都一样吗,又何必执着于恨呢。不过放心,将来惩治背后主谋,或许还须依靠儒门力量。”
“先生是说这些人势力庞大?”
“江湖事,墨家自能自理,但若卷入朝廷,终究还是儒门自行处置好。走吧,先入庙休息吧。”他一句话说完,见已到了村边,当即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不多时,两人果然看见山脚下有一座破庙,那庙倒也宏伟,只是门口杂草丛生,显是久无人迹,唯门口两株大树直直向天,兀自生长。二人推了庙门,那庙上泥塑已被漏雨所浸,面目不复。他二人找一不漏雨之处坐定了,生了篝火,借火光读些书籍,墨苍玄则要了纸笔,写了一封书函,林甫煌有经意不甚明了之处,墨苍玄便为他提点,偶有寒风窜入,撩拨那火舌一番,他二人却自谈经论史,并不理会。不觉入夜已深,墨苍玄吃过伤药,两人便各自静坐调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