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记忆

中午小憩，迷迷糊糊中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一个场景。

不记得是几岁了，也不记得是上初中还是上小学了，只记得我在外婆家门口读课文，想不起来文章题目是啥了，只记得那是一篇译文，文章的主人公的名字很长，读起来像说外语一样。

不知道是谁说：哎呀，简单不简单啊，会读外国文了。

我却也并不解释，心理却是感觉很舒服，我就一遍一遍地读那篇文章，特别在读到人名字的时候，我的声音总是更响亮，更快速一些，因为我感觉语速越快听起来就更像外文一些。

可是好像再也没有人理会过我了。我读得无趣了，就开始自己玩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突然起风了，很大很大的风。那风吹得大树都弯了腰，那风卷起地上的所有没有固定的东西狠狠地抛向空中，屋外的狗盆鸡碗都被吹得滴溜溜乱转。

我在追回一只狗盆后，站在外婆家门前的台阶上，迎风而立，风掀起我的衣角，揪起了我的头发。夹杂着树叶泥土碎屑的风在我的脸上稍作停留，留下几粒土屑几片树叶就嗖地一声掠走了。

不知道为啥，我的心里突然升腾起一股豪迈，我大声地背诵起了高尔基的《海燕》：……在苍茫的大海上，狂风卷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在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向云霄，它叫喊着，——就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听出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雷声轰隆。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把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末。

海燕在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从雷声的震怒里，——这个敏感的精灵，——它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狂风吼叫......雷声轰隆.....

一堆堆乌云，像黑色的火焰，在无底的大海上燃烧。大海抓住闪电的箭光，把它们熄灭在自己的深渊里。这些闪电的影子，活像一条条火蛇，在大海里蜿蜒游动，一晃就消失了。

暴风雨！暴风雨就要来啦！

这是勇敢的海燕，在怒吼的大海上，在闪电中间，高傲地飞翔: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喊: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当然，背的不是那么顺畅，中间卡壳了好多次。我再想别的能表达我的心情的语句，却也一句也想不出了，于是我在心里遗撼自己的知识储备太少了，关键的时候没有东西可用，真是可惜了那份心情，和那个态势。

再后来大滴的雨点砸下来，我妈从地里回来，看见我，早已躲到屋里的外婆突然冒出来说：我喊都喊不进屋，在这儿站着背书呢！认真里很。

不记得后面发生的事情了，好像跟我妈回了家，又好像进了外婆的家，记忆的闸门在这里关闭了，只留下了那片刻的记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场景，不时会突然毫无征兆地闪现在我的脑海里，今天，它又来了，我想着它是我少年时代不多记忆的一幕，就想把它记录下来。

能在过去那绵长的岁月的存活，而且鲜活得如同昨日发生的一样，它肯定是想表达什么？那个小小的我，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呢？

那时的我渴望关注，渴望表扬，渴望爱，还有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