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川烟草不知愁

2020-11-05  本文已影响0人  品茶等回味

山东东营黄河入海口湿地公园,十五年前,刚听说那里要建成一个湿地公园,我们一家三口无意间开车进入,顿时无法自拔地爱上那里。

最准确的一个词是:震撼!五百万亩的芦苇花在那个初冬盛开,站在一个高点,微风拂过,直接就是阳光灿烂下的“雪野”,会随风起舞的雪野,婀娜多姿的雪野,波浪翻滚的雪野,无边无际此起彼伏。任何一种花大约到了那样的规模都会让人震撼。初见时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地站在这芦花深处,放声长啸,实在没有语言和词汇可以表达,直到嗓音啸破了音,直到嗓子嘶哑而生疼,心底究竟是一种什么感觉,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只记得一句“满川烟草梅子黄时雨”景在情非,不是愁,是震撼,感觉人类的渺小,自然界的博大和变幻神奇。

自然之于人,常常是从时间上的神秘变迁,空间上的无法想象,让人产生造物主的神幻,鬼斧神工的不可推断,从而心生敬畏。

然而,我一直无法理解的是,当今天下圈地为景,本身就是一种无从说道的规则,自然赐予人类的景致,本该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自由享受的天然,现在成为一方地只养一方人,一方景只归属于一方人,其余赏者需要用金钱换得观赏的权力,这本身就是违背自然之事。然,人毕竟生存于一种制度中,当一些规则制度如洪流般向前翻滚,任何一个个体之人,只能如小鱼小草一样地随波逐流了。

让人可悲的是,这些拥有“圈地换钱”权力的人,既没有对大自然最真切的尊重,又没有欣赏大自然的能力,他们只会肆意地站在“圈钱”的立场,完全按照人性中最卑劣的赚钱技巧来彻底的“改造”自然,目的只有一个,获得更大利润。自然还有各种圈钱者之间的瓜分利益不均的勾心斗角,也可以在美丽的大自然中留下了刀光剑影的痕迹,这大约可以算是另外一种的“鬼斧神工”了吧。

十五年后,当我用无限陶醉的深情把一家人再次带到那片神秘的芦花世界时,这片自然已经完全被人类“工具化”,再也不是我心中的那片充满无线震撼敬畏的自然了。

一座巨大的游客中心楼,昭示着一种人的威严和权力。停车场本来修建的很具自然开放的样子,却在进入停车场前的主马路上设置了人为管制的关卡,在人为的指挥下,游客向右,那么向左的可以直通景区的路谁走呢?冠冕堂皇地说法是:供单位的车走。事实还有,如果你找到合适的人,是可以用一定的钱换得开车进入的,至于这些钱,下面是什么人在一起瓜分,那就不得而知了。我们刚把车停在停车场,就有两个女人上前小声推销,一种是可以带入十一人座的大车,至于门票钱也可以底下商量,一种是可以租用他们的车,三小时五百元钱,门票自己买,当我们拒绝后,她们竟然立刻提出,要是去坐看海的轮船,从她们手上买票,也可以一张票省下十元钱……我们变了脸让她们离开,否则继续下去,估计里面的任何生意,这两个貌不惊人的女人都可以帮你以便宜的方式办到。

这一片芦花盛开的不再纯洁,养育着“圈钱”人,还养育着一些以非正当方式苟活的人。

五百万亩的芦苇花的世界,不让游客车辆进入,因为必须养活另外一群人,游览车,自然你除了买六十元一张的门票,一人还必须买一张二十五元的游览车的票,否则,没有人能全程用双脚走完景点。有人说,不进车可以保护芦苇荡不受污染,我只能呵呵,因为除了游览车,里面以各种方式进入的车并不少,而且还开发了直升飞机载客的项目,一个人二十分钟是899元,不知道这样一架直升机的污染是什么状况,也没有人考证一下,曾经的雀舞芦花,今天的雀都哪去了,这直升机的噪音是不是也有“功劳”。现在鸟类博物馆的项目还在,只是那些鸟不是自由来往的鸟,是人类养育的只负责供人观赏的鸟,不好意思,我没有去考证进那个鸟类博物馆是不是还要单独购票。我实在是对任何让人类左右的事物都无多少兴趣。

更可怜的是,整个游览过程已经很难完整地看到芦花如海的景致了。为什么五百万亩的芦苇世界,怎么看不见成片的芦花景了呢?人为,人为地在整片整片的芦花世界里修上栈道,挖出蜿蜒的河流,彻底破坏成片的自然之美,然后为了在蜿蜒的河流里引进游船,四十元一张票,这样的利益不为景致特点而存在,而是四处取经而引进,没有人考虑,你取的这个经是不是适合你的特点。说一句地道的话,那就是芦花这种非花似花的植物,如果没有成片的模样,大约也就不值得这样花“巨资”来欣赏了,欣赏的就是一种野性肆虐的浩瀚,而你把整个芦花世界切割成零碎的草地,那就是随处可见的北方荒野模样。

更让人无语的是摆渡车,一种小型的电车,整个车不到芦苇一半高,所以整个行驶过程是完全蜗居在路边的芦苇花里,彻底无法看见逼仄的道路两旁无边无际的景观。而且服务机械,态度恶劣。上午的游客,从外向里的人多,下午的游客,从里向外的多,但是,车次依然机械的来来回回,全然不在乎,一边是空车去,一边是车满上不了人。而那个出海游轮,年年无人修整河道,黄河口年年泥沙淤堵,本该是两小时的游览,没有任何告知就缩短成一个小时来回,也根本无法靠近那个真正的黄河水与海水相交的水面……一切服务都在打折。

一切都在打折,成片的芦苇花,变成了零星的碎块,漫天的大雁,变成了远处电线杆上孤独的白鹳。那年,那成片的红草地,现在彻底成为黑乎乎的泥潭,悬挂的什么挖螃蟹的景点,彻底没有螃蟹了,却莫名地用铁丝网圈了起来,不知道防的是什么。然而,服务依然理直气壮,说什么“你来的不是时候”,我不知道一个以芦苇和红草闻名的湿地,不是十一月来,那该什么时候来……很简单,取来的“经”大约是想全年都是旅游圣地吧,最终弄的旺季都无景可赏,真不知非旺季能赏些什么。

任何不自知的发展,其实就是一种自杀行为。

想起了十多年前的一个电视剧里的一段台词,大意是:扶贫就像是你把一些井底的人拉到了井边上,他们把着井沿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如果再掉下去,那么他们贫的就不只是物质,他们因为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他们的精神世界也会彻底崩塌了。想想这些年,有多少地方借用一方水土,圈地旅游致富,又有多少所谓的致富,只是一夜暴富后,瞬间人走茶凉,景点重新归于寂寞荒芜。那个最著名的山村,开路,民宿,一床难求,到现在的彻底无人再去,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悲凉。黄河坝下的民宿,投资所谓的古村落,盖上高大的收费大门,守株待兔地等待着买票住宿的暴富,终究是一场空。东北的雪村,大炕上的一个位置可以卖八百年一夜,现在只有茕茕孑立的红灯笼在寒夜里伴雪起舞,彻底没有了旅游胜地的名头。这样的例子举不胜举,理由还是那一个:不知景而治景,不只是人祸,也是自然之祸。

心存愧疚,我以记忆为念,带着两家人来此欢聚赏景,最终变成了挥之不去的别扭。我的芦花雪野哪儿了,我的自然之曼妙哪儿去了,哪怕你还是曾经的满川烟草之愁绪,也比这四不像的破落好。心底涌起悲观,时光如水流逝里,会不会在某一天,我们再也寻不到一片真正属于自然的自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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