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友广场

好奇害死猫

2021-12-06  本文已影响0人  啰啰甲

“大家看过来哈,这就是去我们老家唯一可行的交通工具——三轮车,是不是很少见?大家别急哈!再过1个小时,小志就能到老家了啊,给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世外桃源!从今天起我就是‘田园小志’,喜欢的朋友们点个赞、加关注哦!爱你们,比心!”

我坐在三轮车后车厢里,举着手机,三轮车“突突~”的前进,声音震耳欲聋,我只有扯着嗓子喊,才能勉强压过车声,让屏幕里的观众听见我的声音。没错,我叫吴志,是一名网络主播,日常以手机替代眼睛,去看生活的点点滴滴,把我能看见的一切都直播或拍成小视频和屏幕前的人们分享。

就在我说话的功夫,直播间里的观众走得差不多了,只剩几十人还勉强忍受着聒噪的三轮车声,这部分人是我的铁粉。看着他们发出的小心心和一句句捧场的话,我又找回了力气,继续冲着屏幕喊起来。

我是个没名气的主播,每天想红都快想疯了,从起床开始就盯着手机,看看时下热点潮流,什么流行我就马上跟风去拍什么。最近,很多主播拍一些记录农村淳朴生活的小视频,点赞和关注的人很多。我想,这个我也行。

我老家在大山深处,回趟家要先转飞机、再转火车、再坐一段客车,再乘上这轰隆作响的三轮车,在土道上颠簸两个多小时,颠得我五脏六腑都要震碎了,才远远看见群山环翠中,抱着一个小小的山村。

老家里大爷爷独居在一座靠山的老房子里。堂哥接了大爷爷去城里住过一段时日,可老人家在城里呆得浑身不自在,最后还是不顾全家人地劝阻,执意一个人回老家了。

刚一进村,就看见大爷爷和一群大爷大妈们坐在村头老柳树下,互相闲话家常,笑得开心。我拎着行李,从车上跳下来,硬着头皮,准备接受乡下大妈的死亡凝视和盘查。

“大爷爷!”我冲树下笑得正欢的老头喊道。

“小志到啦!来来!过来过来!这是老二家的孙子小志。”大爷爷亲热地招呼我过去,把我引荐给大爷大妈们。我尴尬地笑着,接受他们的眼神洗礼,心里默念:“Here we go!”

“这不是小志嘛!”

“呦呦,可不是吗,几年没见,长这么大啦!”

“这要是在外面见着,可是不敢认,我还记着你小时候在村里光屁股跑的样子呢!”

“干啥工作呢?找对象了没?”

“在城里买房了吗?”

我陪着笑脸,简略地回答几句,心里却突然冒出一个想法:是不是可以和这群大妈合拍个小视频,哪怕把我的老底揭出来,没准能火呢!大妈们连珠炮似的问题还在继续,我却已经在心里写剧本了。哈哈!走红指日可待,光明的未来在向我招手。

大爷爷的老房子古朴而简陋,像见惯了风霜的沧桑老人,守在岁月的角落,默默记录着时间的故事。

我里外转了一圈,屋里屋外的陈设充满了乡村生活质朴无华的味道,是个拍小视频的好地方。放下行李,我拿出各种摄像设备,什么补光灯、便携摄像机、夹领麦、三脚架,应有尽有,别看我不红,但拍视频,我是专业的。

正帮大爷爷做饭,一只身形矫健的大橘猫迈着悠闲的步伐,从门口优哉游哉地走进来,那气势,皇上上朝都没它走得有威仪。我眼前一亮,这不是天然的好素材吗?网上有人把便携摄像机挂在猫脖子上,以猫的视角看世界,新奇而有趣。这个,我也可以!

“这猫叫啥?”我问大爷爷。

“也没起名,喊它小猫就行,到了吃饭的时候,你一喊它就屁颠屁颠地跑回来了!”大爷爷这番形容,让人怎么也无法和那只睥睨天下的橘猫联想到一起。

“我给它起个艺名吧!我打算让它成为我视频里的猫主角!”

“呵呵!你愿意跟它玩就玩去吧!”大爷爷呵呵一笑,言语间还当我是那个愿意和小猫小狗一起玩的小屁孩。

我费尽心思地给小猫起了好几个颇有气魄的好名字,可它老人家都爱搭不理的,只有喊它“小猫”时,它才抬起头,警惕地竖起耳朵,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你看。算了,猫意难违,就叫 “小猫”好了。

第二天,我就把便携式摄像机固定在小猫的项圈上,大爷爷说小猫最喜欢去山里,捉个老鼠,逮个鸟什么的,于是,我打算先拍一个“跑酷的小猫”。

小猫晒够了太阳,睡够了觉,终于伸伸懒腰,准备出发了。我按下相机的录制键,挥挥手,送我的猫主角出门去了。

小猫已经出去两个多小时了,估计摄像机电量早就耗尽了。我在家百无聊赖地摆弄我的各种摄像机,大爷爷坐在院子里,和几个老头喝茶下象棋,不时一阵阵的吵闹声传进来,估计又是哪个老头想悔棋了。

我觉得好笑,从窗口探出头去看。一个年轻人突兀地坐在一群老头中间,冷着一张脸,也不跟大家一起笑,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感应到我在看他,他抬头对上我的视线,瞬间猛地站起来,阴鸷的眼神看得我后背发毛。

他突然的动作把几个老头吓了一跳,大爷爷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见他在看我,连忙招手让我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孙子小志,刚从城里回来。”我隐约觉得他的眼神不对劲,只以为他是被突然出现的我吓到了,也没往深处想,客气地陪不是。

“真对不起哈!吓着你了吧!要是我突然看到窗户上一个脑袋也得吓得跳起来!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啊,我是吴志。”

我向他伸出手,打算来一个友好而亲切的握手。他却不理睬,一双眼睛还是阴冷冷地盯着我看,似乎在探究些什么。旁边一个老头拍了他一下,打趣说道:“你个愣小子,眼睛都看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见大姑娘了呢?小志你不认识了?你俩小时候还一起光屁股在河里洗过澡呢?这是杨帆。”

“噢!”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勉强记起一个小小的身影,随即又不满地抱怨道:“不是,我小时候怎么老是光着屁股,你们就不能给孩子买件衣服吗?”几个老头被我逗得哈哈大笑。杨帆朝我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了。

正说话间,小猫从院墙上跳下来,威风凛凛地抖抖身上的土,进门去了。 看见小猫,杨帆又腾得一下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小猫。吓得我跳开一步,倒吸了一口凉气,捂着心脏,这人怎么一惊一乍的,我的小心脏呦,差点儿停拍了。

杨帆绕过桌子,想去追小猫。可我却快他一步,一把抱起小猫,拆下它脖子上的摄像头,一边贫嘴:“哎呦我的主子呦,您老人家受累了,我来看看您都拍了些啥?”我跑进跑出地准备手机、充电宝,将摄像机的内容同步到手机上,没注意到杨帆站在我对面,双拳紧握着。

手机画面上,小猫出了门,跳上墙头,在墙上蹲了一会,又跳进隔壁四大爷家的院子,当着他家大黄狗的面挑衅了一番,引得大黄狗扯紧脖子上的链条,恼怒地叫了一阵。

小猫这才心满意足地调头上山去,专挑些狭窄的地方走,什么石头缝、草丛里、枯树干,看得我心惊肉跳,生怕它卡在哪出不来。我点了加速,看看有没有什么精彩的狩猎场景,却突然看见一个人影。小猫估计是蹲在草丛里,面前几片草叶晃来晃去,看得不怎么真切。

那人像是在挖些什么东西。小猫多半也很好奇,站起身,又向前走了几步。我突然一惊,心头突突跳个不停,那人脚边,放着一个硕大的麻袋。摄像机角度太低,看不清全貌,但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涌上来一股强烈的预感,那里面装的是个人。

我坐直身体,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想看得更真切些。突然挖地的人停下动作,转过身来,我呼吸一时停滞,仿佛蹲在他身后窥探的是我本人一般。只见那人蹲下身,一双眼睛对上摄像机的镜头,眼神阴霾中透着凶狠。

心脏漏了一拍,我猛地抬起头,视线正对上面前的一双眼睛,同样的阴霾,同样的凶狠,死死地盯着我看。

我看着杨帆,眼里充满恐惧。杨帆也盯着我,眼神里似乎藏着锋利的刀子,一下下割在我的神经上,将我虐杀了千百遍。

“都拍着啥了?”这是杨帆第一次开口。

我努力压下恐惧,平复我跳个不停的心脏,试图找回理智,花了5秒钟,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小……小猫抓着一条蛇,摄像头离得太近了,吓我一跳。”我躲躲闪闪地不敢看杨帆的眼睛,脸上笑得有些僵硬。如果这时候有人拍我,我这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估计能让我那几十个忠实粉丝都纷纷脱粉。

“还有呢?”杨帆仿佛索命的恶鬼,死死追着我,片刻都不肯放松。

“没……没了,这玩意续航能力太差,没电了!”我心虚地低下头,这是我说谎时的本能反应,希望杨帆不知道。

“你家小猫还能抓蛇呢?”下棋的四大爷适时地搭了一句话,将我从尴尬的境地解救出来。

“四大爷,为着您这一句话,我吴志生生世世都感激不尽,来世一定当牛做马、结草衔环以报您的大恩!”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对四大爷感激涕零。

“可不是吗,那年夏天我正睡午觉呢,小猫叼回一条小蛇来,扔在我脚边玩,可把我吓苦了!”大爷爷绘声绘色地说起故事来,将注意力引到那边去。

“我家狗死了,我在山上埋狗的时候看见你家小猫了!”虽是接着大爷爷的话头说,可杨帆却盯着我看。

“是吗?呵呵!”我尴尬地附和着,装作摆弄摄像机不敢抬头看他。杨帆不再说话,略坐了一会,起身走了。

“我信你个鬼哦!”他前脚刚走,我马上拿起电话,给在镇里派出所上班的小学同学打电话报警。简要地说了一下情况,又把相机拍的视频发给他看。过了好一阵他才回电话,表达了他的意思,视频没有拍到关键证据,可结合我说的杨帆反常行为他们还是决定来调查一番。

我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从镇里派出所过来也要2个小时,我怕自己和大爷爷两个人待着会有危险,于是极力留几个街坊大爷吃过午饭再走。大爷们乐呵呵地留下了,还夸了一通我长大了懂事了之类的话,若他们知道自己是我和大爷爷的挡箭牌之后又会怎么想呢?

下午,同学张平带着一个老警察推开了大爷爷家的院门。大爷爷正和老哥几个在屋里看电视。我则扛着扫把,权当是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虚张声势地守在门前。见到张平,就像见到亲人似的,差点儿没哭出来。

也不寒暄,我迅速拿出手机,和张平、老警察一起又看了一遍视频,视频角度低,的确看不出来什么具体的证据。

“走,咱们顺着视频的路线去现场看看!”老警察和张平十分敬业,连口水都没喝,马上拉着我一起上山去了。山路难走得很,再加上小猫不走寻常路,我们三个一边走,一边对着视频辨认,走走停停地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找到一处密林掩映的地方。地上有新土,的确是刚挖过的样子。

我心里害怕极了,可莫名其妙得还有一丝丝兴奋。老警察在四周仔细寻找可疑痕迹,我则和张平一起拿着铁锹,挖开地面。挖了有一尺多深,土里赫然出现一个麻袋。我俩一边招呼老警察过来,一边手忙脚乱地刨出麻袋来。麻袋里分明渗出血迹,在土里浸成暗红色。

解开麻袋的绳索,里面露出一个黑色的狗头来,果真是一只死狗。张平长舒了一口气,对着我的肩膀捶了一拳:“你小子可吓死我了,还以为咱们这真出啥命案了呢!哇!吓得我心悸了一路。”张平犹自心惊,不停地抚着胸口。

我心里还是不安,杨帆那眼神,的确像是有什么事。现在距离拍视频时,已经好几个小时过去了,没准他已经换了埋尸的地点,故意在这埋个死狗掩人耳目。我刚想发表自己的看法,只见老警察却蹲在死狗旁边仔细检查着,半晌才说一句:“这狗是被打死的。咱们到他家看看!”

我们三人回到村里,去杨帆家里。杨帆还没结婚,家里只有他和他又聋又瞎的老母亲两个。也正是因为他妈离不开人照顾,他才没有和别的年轻人一样进城打工。到了杨帆家门口,老警察让我回避一下。

“回避也没啥意义,他知道肯定是我报的警!”我站在两名警察身后,多少有些底气。

杨帆开了门,一眼就看向躲在人后的我。老警察说:“小伙子你好,我们是镇里派出所的民警,有些事想找你了解一下。”

“怎么?打死自己家的狗难道犯法吗?”杨帆似乎早知道我们的来意,不等警察问,就先开口说道。

“好好的狗,怎么打死了呢?”张平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识好歹乱咬人,打死了省心!”杨帆冷冷地说。

我在后面心头一跳,这话怎么听着似乎意有所指呢?我抬头看向杨帆,发现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张平不满他的眼神,挡在我眼前,语气生冷地问。

杨帆站在那,想了足足有十秒钟,才一侧身,让两个警察进去。我站在门口,没敢进去,我坦白,我怂,我怕!张平和老警察屋里屋外看了两圈,又到后院、厢房里也看过了,没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对不起,打扰了啊!”老警察笑着跟杨帆致歉。张平也不说话了,用眼神示意我,那意思我明白,给了台阶就赶紧下。

“真对不起啊!杨帆,我平时侦探小说看得太多了,总爱疑神疑鬼,误会你了,真对不起,不然,不然我给你举个躬!”说着我就弯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只听“啪”的一声,大门重重地在我们三个面前摔上了。

回去的路上,老警察仍是眉头不展,问张平道:“这村里有没有最近失踪的人?”

“没有,没听说啊!”张平苦想了一阵,才回答道。

“那镇里呢?县里呢?”我在一旁又追问了一句。

“你怎么不说全国呢?”张平白了我一眼,“村里交通不便,谁在外面杀了人还费这么大劲运回村里来埋?”

也有道理,我点点头,可心里就是不信,脑海里又浮现出杨帆的眼神,绝非一个良善之辈。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心里还是放不下这桩事。总觉得还是得再去山上看看,没准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心里想着,我起身下床,刚走了两步,突然想到:我这不是作死吗?看了那么多恐怖片,难道一点教训都没学到吗?再要紧的事也不能大晚上去查,这不明摆着送人头吗?

于是我和衣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数着时间等天亮。终于等到清晨,我顶着一双熊猫眼来到饭桌上,被大爷爷狠狠地拍了两巴掌,恨铁不成钢地教训我:“大晚上不睡觉玩手机,好好的眼睛都玩坏了!哎呀!”

我苦笑一下,也不好出口反驳,大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少受惊吓为好。一直等到日上三竿,我才拿着手机出门进山。又到了埋狗的地方,还是昨天来过的样子,没什么变化。我在周围转了一圈,有些泄气,连经验丰富的老警察都发现不了什么,我又何德何能。

坐在大石头上,我打开手机,看着小猫的“跑酷”过程,只有小猫看到了真相吧!它究竟看到了什么呢?一边想着,我一边对着手机,寻找昨天小猫蹲着的位置,按照摄像机的高度趴在地上,左右观察着。

头顶阳光照得刺眼,我眯起眼睛,突然一个亮光点闪过我的视线,我调整角度,确定亮点的位置,小心翼翼地爬过去,在草丛深处,躺着一颗小小的珍珠耳钉。昨天我们来时已是接近傍晚,天色暗沉,所以没发现。这枚耳钉藏得这样深,若不是角度巧合,怕是很难发现吧!

我从兜里掏出纸巾,谨慎地捏起耳钉,拿在手里端详着。就是一枚极其普通的耳钉,镶嵌着一粒小小的珍珠,无任何特别之处。可它却曾属于一个女孩,如果耳钉遗失在这片荒山野岭中,那它的主人又何去何从了呢?我小心地包起耳钉,下山回家。

刚从林子里出来,就远远地看见杨帆在大爷爷家门口徘徊。我突然心中一紧,生怕大爷爷出什么事情,三步并作两步地冲回去。听见脚步声,杨帆转身,看到我从山上下来,眼中又露出阴郁之色:“你去山上了?”

跑到跟前,我才看见他手里提着一篮新鲜的蔬菜,松了一口气,堆起一个笑脸:“我想拍点好看的风景,去山里转转!”我摆弄着手里的手机,随口扯了个谎,又心虚地低下头。哎!我这该死的心理素质。

“山里不安全,你还是少去,菜给你!”杨帆把篮子塞进我手里,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转身走了。

回到家,我急忙联系张平,跟他说我的新发现,并拍了照片发给他。过了好久,张平才给我回复,这个案子很难立案,没什么确凿的证据,而且也没人报案!他叫我不要打草惊蛇,他会着重查一下附近几个村有没有失踪人口。

我看着地上的菜篮子,心里想:还说什么不要打草惊蛇,这蛇都快要咬到脖子了。

既然案情没头绪,我只好先找点别的事来打发时间。成日里拿着手机在村里乱晃,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拍的点,我心思在别的事情上,对拍视频兴致寥寥,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是单纯地闲逛。可无论我走到哪里,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回头看时却什么都没有,搞得我终日惶惶不安。

村头的大柳树下,大爷爷正和一群爷爷奶奶、大叔大妈闲话家常,笑声一浪盖过一浪。平日里我最怕这种场合,可今天我却不想一个人呆着。我走到人群外围的一个石凳上坐着,眼神四下扫了一圈,没看到杨帆的身影。在人群中,我稍稍有了些安全感,闭目养神,耳边传来大爷大妈们的聊天声。

“你们家丽丽走了几天了?”

“得有四五天了吧!”

“去哪了?找着工作了没?”

“就在c市,说是有个同学在那呢?昨天还发信息说工作没找着呢?”

“你还发信息呐?打个电话多方便啊!”

“我家丽丽说在地铁上呢,打电话怕听不清……”

我脑中突然一跳,似乎抓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c市还没有修地铁!是丽丽在撒谎,还是给她家人发信息的另有其人!我忍着狂跳的心,凑过去加入聊天:“我也有认识的人在c市,你不如把丽丽电话给我,我好介绍她俩认识,互相之间也有个照应。”

丽丽妈欢天喜地地把丽丽的手机号码告诉我了,看着她高兴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心酸。丽丽的手机一直打不通,没有人接电话,可是却有信息回过来:

“你是谁?”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我有个认识的人也在c市,你给我回个电话,我介绍你俩认识一下,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去找她。”

等了好久,手机里传来丽丽的回复:“不需要!”我和张平说了我的怀疑,请他查一查丽丽的手机定位。张平很为难,说是镇里没这个条件,只能向上级申请,估计要等几天。我心里着急得很,感觉一刻都等不下去。正焦急间,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危险的念头。

第二天,我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早,藏在杨帆家门口,等着他出门。一直等到下午,我等得又累又饿,他才出门去。看着杨帆走远,我蹑手蹑脚地翻进杨帆家院子里,杨帆母亲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吓了我一跳。对着看不见的老母亲又是鞠躬又是道歉,折腾了一会,我才悄悄进屋,拿出手机拨通丽丽的号码,屏气凝神,仔细留意着每个角落的声音。

里里外外,连茅厕里我都找过了,什么动静都没有。正低头懊恼,突然见着地面上一个被太阳拉长的影子正悄悄向我靠近。我急忙举起手机,点开直播界面,手机屏幕里,我的身后,是一脸杀气的杨帆。

“朋友们,老铁们!”我突然出声,杨帆立刻停住脚步。我转身,假装才看到杨帆一样:“是帆哥!朋友们,这是我帆哥,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啊!”我状似亲热地凑到杨帆身边,将手机屏幕对准他,后背却早已汗湿一片。

“你在这干嘛?”杨帆背着手,冷冷发问。

“我在这附近拍视频,想上个厕所,就进来了!”我低头扯谎。

“拍视频就可以随便进别人家吗?拍视频就不用守法吗?”这话说得很对,可从杨帆嘴里说出来,却有些讽刺。直播间里观众激增,大家纷纷夸赞杨帆:“小哥哥好帅!”“小哥哥说的对!”“主播做得太过分了!”

“对不起啊帆哥!真对不起,我给你道歉!”我摆出一副诚恳的表情,道着歉。“出去!”杨帆冷冷说一句。

“小哥哥好帅!”“霸道总裁范哦!”弹幕里全是对杨帆的夸奖,仿佛这是杨帆的直播间,而我只是个拿手机的工具人。

冒着生命危险,却什么都没找到,我十分不甘心,夜里躺在床上还是不能入眠。大夏天的,我不顾大爷爷的反对,把房门和窗子关得牢牢的还是不安心。一边担忧着,一边沉沉睡去,连在梦里,都是不安地逃跑。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突然听见院子传来一声惨叫,是大爷爷,我忽然惊醒,抄起床边的三脚架就冲出去。院子里,大爷爷蹲在地上,老泪纵横地盯着地上的一团黄色。是小猫,被扭断了头,扔进院子里。我呆住了,凶手是谁不言而喻。这是一个警告?还是一个预告?这次死的是小猫,那下次是谁,是大爷爷?还是我?

我突然慌了,后悔自己的不自量力,明知杨帆不是善茬还非要招惹,如今引火烧身了,该怎么办?神经突突地跳,我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跑。

“大爷爷,你快起来!去收拾东西,赶紧进城去!”我急忙去拉扯蹲在地上的大爷爷,怕他留在这会遭受什么危险。

大爷爷十分伤心,有些木纳,任我拽着走进屋里。我拿出行李箱,飞快地将衣服、器材收进去。跑到大爷爷房间,却见大爷爷干坐着,也不收拾,兀自抹着眼泪:“我不走!我没啥事进城干啥!”

“大爷爷,小猫死了,你看着不伤心吗?正好进城散散心,等过几天心情好了再回来!”我又心虚地低下头,内心一阵烦躁,这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毛病竟然还改不了。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大爷爷一眼看透了我的内心。

“我瞒着你干啥!”我强撑着抬起头,迎上大爷爷的视线,可眼神还是不由得有点飘忽。

“你是不是惹啥事了?你跟大爷爷说实话,你别看大爷爷这把年纪了,有啥事都能给你挡一挡!”大爷爷眼神热忱而坚定,让我有些愧疚,自己的确不该惹事的。

见我没说话,大爷爷伸手狠狠地戳一下我的额头:“你呀!”说完就出去了。扛起铁锹,抱着小猫的尸体,去后院了。

我急忙跟上去,软磨硬泡地求大爷爷跟我一起走,大爷爷态度也坚决,只要我不说出什么事,他绝对不跟我走。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眼看日头已经过了最高点,开始朝西边斜下去。大爷爷固执得很,就是不听劝。跟在大爷爷身后,左右两难,我若说了,以大爷爷的脾气,怕是更不会走了。

看着地上的砖头,我咬咬牙,狠心朝着自己的手指砸去。“啊~”尖叫声响彻整个村庄。大爷爷这才慌了,拉着我急忙去找村里的大夫。我却固执地摇摇头:“我要去城里找大夫看!”

大爷爷终于拗不过我,拉着我的行李,坐上了离开村庄的三轮车。背后的小山村越来越远,在远处看,是那么宁静美好,可一旦走近了,就看到沟沟壑壑里埋藏的污垢。

三轮车走了将近一个小时,来到一段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路。我坐在车厢上,颠得受伤的手都麻了。突然,一声巨响,车身一个趔趄,向一侧歪去,司机急忙刹车。下车一看,车轮上扎了好大一截钉子。

我心中突然升起一个不详的念头,或许杨帆本就是希望我们离开。将我们困在这了无人烟的路上,才是他的最终目的。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没信号。

“这附近有村子吗?”我抓住司机,一脸焦急地问。

“从这条小道下去,差不多走一个小时有一个村子。”没等司机大话,大爷爷插了一句话进来。

“走,咱们走到村里再找车!”我果断决定。

“那不行,我不能把车扔在这啊!”司机却不同意。

我低头思索良久,杨帆想要的只是我,如果能抓到我,他就会放其他人一条生路吧!

“大爷爷,你带着司机大哥去村里找工具修车,我留在这看着车,我手受伤了,一动就疼!”

大爷爷和司机点点头,的确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我靠在三轮车上,看着两人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背影,多像一个英勇就义的英雄,可是却没有任何一台相机对准我,哎!自古英雄多寂寞!

我靠在车上自我感伤了一会,就想去看看轮胎的情况。才一转过车身,突然头上挨了重重一棍子。大脑嗡的一下,似乎周遭事物瞬间闪白,我强撑着没有晕过去,仿佛灵魂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喊我“醒过来!”

我扶着车身,退了几步退回刚才的位置。用力晃了晃头,眼前的景象清晰起来,面前是杨帆凶神恶煞的脸,什么帅气,他脸上明明就只有杀气,我心里情不自禁地想。

杨帆见我没有晕过去,又从怀里抽出一把匕首,朝我冲过来。头上的剧痛似乎冲淡了手上的疼痛感,我两只手用力地格挡着他的手臂,锋利的匕首划过我的手。我头晕眼花,眼前的杨帆化成了十几个分身,十几把匕首朝我刺来,我抬手虚挡了一下,一个幻影消失掉,可另一把真实的匕首却刺入我腹中。

我两手紧抓着杨帆的手臂,倒地的同时也带倒了他。看着他的眼睛,我虚弱的发问:“为什么杀了丽丽?”

杨帆眼中突然有怒火腾起:“她说好了跟我一起留在村里的,她明知道我不能走!为什么看了一眼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不愿再留下了?为什么?”

“所以你杀了她?”

“对,我杀了她,就把她埋在山里,让她生生世世都走不出去!”

“咳咳!”我咳嗽着,呛出一口血来,“那,那你把她埋哪了?”

“就在死狗的下面!你们三个蠢货,找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杨帆一反常态,笑得有些癫狂。

“是啊!真是蠢!”我也跟着他一起笑了。慢慢靠近他,他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一声清脆地 “咔哒”声,我将一副手铐铐在他手腕上,另一头紧紧地铐在三轮车上,他一脸的惊诧。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是一名警察!”我故作正经地说道,“噗呲!”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我没忍住笑出声,“骗你的,这是网上买的仿真手铐,拍摄道具,不过坚硬程度和真手铐差不多!”我顿了一会,又补充道:“对,买这个是违法的!”

杨帆发了狂似地挣扎,可是却拽不开那副手铐。我眼前越来越模糊,隐约间看见张平向我跑来,“明明出发前就给他打了电话,这小子来得太慢了。”

躺在警车上,我语气微弱地跟张平吐槽:“你们来得太慢了,我恐怕不行了!记得登一下我的直播号,告诉那些看走眼的观众,杨帆不是什么好人。手铐我买了从没用过,希望能宽大处理……这些话就当是我的遗言了……”

张平瞪了我一眼,“你放心吧,看你这么多话,肯定死不了!”

丽丽的尸体被找到了,杨帆也进了监狱,村里人可怜他母亲,倒也自发地轮番去照顾她。

我躺在病床上,处理了我所有的拍摄设备,整日看着窗外的云发呆。

世上有很多人,明明自己是片云,只能被风裹挟着走,却还自以为是,以为自己是领风人。以后,我只想安稳地做一片云就好。

上一篇下一篇

猜你喜欢

热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