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豪墓第三章 汉家的烟尘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少小去乡邑，扬声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参差！
控弦破左的，右发摧月支。
仰手接飞猱，俯身散马蹄。
狡捷过猴猿，勇剽若豹螭。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
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
长驱蹈匈奴，左顾凌鲜卑。
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
父母且不顾，何言子与妻？
名编壮士籍，不得中顾私。
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曹植《白马篇》
烈日当空，白云似白马，在天上浮。
铸剑师庞襄阳旁边的火在燃烧着。
他在等待着好友到访。
“庞兄，好久不见。”北宫平笑着进来后问候道。
“北宫兄。你来了。”
“之前让你看的剑，是不是……”
“确实是五云剑。”
“北宫兄怎么这么干脆?”
北宫平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着拿出酒食。
“不好意思。”
庞襄阳把剑放入水中，剑滋滋作响。
“之前你到偱州。就在这得到五云剑?”庞襄阳问道。
“嗯。”
“听说这把剑原本是在五云门弃徒华制龙手上，怎么就到北宫兄手上?”
“说来话长。”
“既然北宫兄不想多说，庞某就不多问了。”
北宫平那天装作不知道华制龙手上的剑不是五云剑，是为了得到华制龙这个朋友。他窃喜。
庞襄阳开了酒，斟满两个杯子。
“北宫兄接下来要去哪里？”
“昭义军节度使刘从谏那里。”
“北宫兄投靠了他?”
“不是。去那见师兄。”
“北宫兄，你还有练梅梨间的那门武功吗？”庞襄阳认真问道。
“没有。”北宫平若有所思地答道。
北宫平和庞襄阳曾经都是梅梨间的人。
梅梨间是在西域兴起的一个邪恶门派。其每个弟子身上都有梅花和梨花组成的图案。
在北宫平和庞襄阳十三岁时，梅梨间的一个堂主把他们和一些孩子带到河中之舟。
一开始，堂主带领他们在舟上观看河岸风光，也让他们在岸上大肆游玩。然而在舟行一段时间后，堂主竟然在众人面前宣布这些梅梨间的幼小弟子接下来就要到悬崖下的瀑布。一旦坠落，大家必死无疑。在船到达普遍之前，孩子们必须经过打斗，胜的三人才能离开船，接受堂主的专门训练，好好活下去，为梅梨间事业奉献。
郭襄阳和北宫平和一个道州人胜了。在活下来后，除了道州人，剩下的都费尽心机离开梅梨间。
“北宫兄这几年还有没有见过道州奴?”庞襄阳关切某人似的，接着问道。
“你是说王润麒?”
“嗯。”
“有。”
“不久前在循州遇见过他。”
“道州现在还有那么多矮小的人吗？”
道州（今湖南道县）曾盛产矮人。在隋代杨广统治天下时，有一个叫王义的矮人因滑稽而受昏君宠爱。杨广问王义何地之人。王义在道出自己乃道州人士后，道州官员为得昏君赏识，谎称道州盛产矮奴，导致道州人为制造矮人————把人放进瓦罐里生长的情况普遍。后来有个叫阳城的被贬谪官员上书德宗皇帝，说道州有矮民无矮奴，斥责道州人为制造侏儒取悦权贵之事，道州奴才渐少。道州百姓对阳城感恩戴德，白居易也以诗提及此事。道州百姓怕人忘记阳城，好给孩子取名“阳”。因为此，庞襄阳本叫“庞襄”，后自己给自己这个道州人改名“襄阳”。
傍晚，军队阵容如火如荼。在一个士兵带领下，北宫平来到师兄住处。
“阿平。”岑适问候道。
“我们师兄弟很久没见了。”岑适笑道。
“师兄刚来这吗？”
“前天才到。”
岑适瞧了瞧天色。他的脸跟天色一样不好看。
“师兄心情不大好。”
“薛霞被杀了。师傅走了，她也走了。”
“这样。”北宫平平静地说道。
“师姐让你自己去找她要那一部分藏宝图。”
“我……”
“师兄不是有师姐吗？”
“她一直在等你。”
“郑注等人想诛灭宦官，不料被仇士良识破。仇士良大杀朝臣。刘节度使上书问责，说要进京，宦官这次收敛气焰。”
“这样很好啊。”
“我们要尽快地凑齐师傅的藏宝图。找到宝藏后，补给刘节度使的军队。”岑适说道。
“有没有人打过你身上的藏宝图?”
“有。五云门的两个女的。”
“后来呢？”
“都被我杀了。”北宫平回答道。
“师兄知不知道是谁说海风门藏宝图在我们等人手上?”
“不知道。”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在风沙里，北宫平等待朋友。
前方有人骑白马而来。
“北宫兄。我们又见面了。”
来的是华制龙。
“北宫兄有何事跟华某相商?”
北宫平把布包打开。
“五云剑！”五云门弃徒瞪大眼睛后惊道。
“刚从朋友那里拿来的。”北宫平笑道。
华制龙满脸狐疑。
“华兄。给。”
华制龙:“你要给我?”
北宫平:“嗯。拿去。”
接过五云剑后，华制龙问道:“北宫兄如何得到五云剑?”
“不用多问。”
“北宫兄是要去哪里吗？”
“嗯。”
“何时再见?”
“不用多问。”
看着朋友在风沙里离去，北宫平感慨颇多。
北宫平想到郑注等人密谋诛杀宦官，事败，被仇士良等人反杀。北宫平想到师傅下落不明、岑师兄投靠的昭义军节度使看起来非可信赖之人、藩镇割据、阉人控制皇帝。这些都是汉家（唐人好称唐为汉家。任过节度使的高适在感于唐东北战事时有诗云:“汉家烟尘在东北，汉将辞家破残贼。”）的烟尘。
“对。道州奴之事、梅梨间的存在都是汉家的烟尘，污染人的心。”
北宫平在审问自己，觉得不该隐瞒岑适一些事，如自己曾经是梅梨间的人、自己修炼梅梨间的邪功、自己跟五云门的人往来。想到能捐躯赴国难、视死如归的师兄，觉得自己有点脏。
“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北宫平有点想念故乡————幽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