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海孤星 第二十八节

开篇词

半个世纪的国际风云变幻，五十多年的天才间谍传奇，本书讲述的是一个凄风苦雨、刀光剑影、扑朔迷离、险象环生……想起来有点后怕的故事。请欣赏欧阳如一长篇系列间谍小说《天生间谍》第一部《迷海孤星》。

第二十八节

华山在农村生活了两年，这两年他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身体也强壮了好多，就是险些摊上一件被人栽赃的风流事儿，刘政委把他接回家后再三告诫高大夫，一定要对儿子严加看管，可这么大个活人怎么能看得住呢？这不，又发生了事情。

华山在长春城郊的二道岗子药店遇到了两个可疑人，当时他约了弟弟华岭在那里汇合。妈妈对华岭的要求是：一，不能让你哥和外人多说话，二，别再让他跑丢了。这哥俩打算去寻找一座当年日本人留下的碉堡，看能不能挖出什么宝贝。

首先引起华山注意的是那两个人的神色：一个守在门口，一个到里边买药，有随时逃跑的意思；进一步引起他怀疑的是进屋那个人买的东西有卫生棉、纱布、碘酒、消炎药之类，都是治疗伤口的药物，透过窗户他看到外边那个人用手捂着肚子，好像受了伤，衣服上有乌黑的血迹。他上去和屋里那个人搭话：“同志，有伤口可要保持干燥和清洁，要特别小心被水打湿后感染。每天可坚持用铬合碘消毒伤口，然后用头孢曲松静滴抗炎治疗。饮食方面以高蛋白、高热量、高维生素的食物为好。要注意休息，避免劳累，切忌熬夜，就会早康复……”全是专业术语！那个人非但没有感激眼里反而露出一道凶光，意思是：“少废话！”他斜眼一看外边那个人，见他把手伸进兜里好像要摸枪，华山就笑着退到了一边，在这种人员密集的复杂场所，他是不会和持枪歹徒冲突的，再说援兵——华岭还没到呢。华山在公安大院长大，逃犯的故事听多了，但这二人穿的都是没有领章帽徽的真军装——真假军装他一眼就能认出来，且衣衫不整，如果在战争年代他们俩倒像从前线开小差的逃兵；他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有意用鼻子嗅了嗅，有一股汗臭味儿，说明这二人连续行车从未有过休息；他目送他们俩走向一辆金杯牌白色面包车，那辆车的车牌被有意污损过，可能是偷来的；从屋里这个人走路的步态上看他肯定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而外边那个人也能上车，说明伤势不重……华山的脑子飞快地转动起来，他想起了这些天整个长春都在“谈刘色变”，这二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两个持枪杀人逃跑的现役军人！他立刻向当地派出所报了案。

“我发现二刘了。”华山说。

派出所徐指导员一听就笑了，这些天长春市风声鹤唳防“二刘”。 “二刘”何许人也？是两兄弟，哥哥叫刘宗富、弟弟叫刘宗贵。哥哥是沈阳部队的试枪员，何谓试枪员？就是兵工厂出厂的枪械必须送到他手里一把一把做射击测验，有问题就退回。他们不但懂枪，枪法也奇准。弟弟也是部队的神枪手，且体型高大，善于搏击。某日哥哥与团长夫人偷情被发现遭禁闭和殴打，就起了杀心，与弟弟密谋把团长杀了，携两把AK47冲锋枪，两只54式手枪，两箱手雷和弹药出逃。他们从沈阳进抚顺入清源下煤河口，一路上杀人越货，公安武警和地方部队轮番堵截发生过好几次枪战，这兄弟俩弹无虚发，军警与群众损失惨重。公安部为此发出了“文革”以来第一张A级通缉令，并成立了由副部长亲自领导、有辽吉黑三省公安厅成员组成的“A号案件指挥中心”和各省的“A号案件指挥部”，还破天荒地标出了金额高达千元的赏金。有内部通报说此二人可能从煤河口去靖宇县进长白山打游击，长春不是必经之地。尽管如此，全市还是发动了公安、武警、保安、民兵层层设防，一时间草木皆兵。东三省内每天发现“二刘”的报案不下十起，没一个是真的。

徐指导员问：“你的名字不应该叫华子良吧？”

华山看看左右，小心道：“我户口本上写的是华山，我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便说……”他看到一个未成年的小偷被手铐铐在屋子一角的暖气管上，正用小狗般摇尾乞怜的神态看着他，这让他很难过。最近上面又有文件“严厉打击刑事犯罪活动”，各个派出所都有破案的指标，就不得不采取一些“特殊手段”，后来发现这是冤假错案发生最多的一个时期。

徐指导员感觉对方在说疯话，就对他的下级说：“你带他到那边做一下笔录吧。”

华山冷笑道：“不必了吧？二刘已经离开了长春。有报道说他们可能进长白山，我看不可能，因为一，现在已立秋，长白山有些地方都下了雪，他们仓皇出逃没做越冬的准备。二，长白山的腹地是朝鲜，他们被追急了也不敢越境，因为经常有‘脱北者’被中方送回去，作为交换，他们过去也会被朝方送回来。”

徐指导员惊讶地看着这个只有十七八岁、身材高大却嘴上没毛的家伙说完以上的话，心想：“还他妈挺会分析！”说：“你留下笔录，我会转交给‘A号案件指挥部’。” 

“看来光靠他们不行。”华子良出了所长办公室对在门口等着他的弟弟华岭说，他们骑着一辆自行车扬长而去。

刘宗富和刘宗贵躲在长春卡伦湖边的青纱帐里已经整整两天了。

杀了团长后这哥俩就偷了部队的枪和吉普车沿着国道一路狂奔，直到发现前边的汽车放慢了速度，又见有警车堵路并有荷枪实弹的警察向他们招手：“下车、下车。停车检查！”他们俩一看车里的两把长枪和两箱子弹就知道混不过去了，“闯吧！”哥哥说，踩足油门就从警车的缝隙里冲了过去，弟弟踢开吉普车的后门用冲锋枪向道路两边一通猛扫，没有防备的警察们像秋风里的秫秸一捆捆倒下，也不知道打死打伤了多少人。这时候一颗子弹射穿了弟弟的肚子。“没事吧？贵子？”哥哥问。“咱们祸闹大了！”弟弟用衣服堵着自己的伤口说。“够枪毙一百回的！”哥哥也懊丧道。他们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抢了一个加油站并枪杀了那里四个人。车到清原他们发现路上的汽车怎么越来越少了？远远看见前边的武警部队已经用军车和机枪砌起了一道墙，想调头跑又见尾随他们的警车拦住了退路，“狗日的！”哥哥说。这回是对面的武警先向他们开的枪，雨点般的子弹把他们的吉普车前脸打得像筛子。这哥俩赶紧弃车钻进路边丛林，互相掩护着边打边退，进了龙岗山。这座山多乱石，少植物，视野很好，他们的枪法就派上了用场，武警战士一冒头就被撩倒一个，一冒头就被撩倒一个，竟不敢追。弟弟打得兴起：“狗日的武警真熊！”哥哥说：“都是些新兵蛋子！”弟弟说：“哥，要是在战争年代咱们俩就是英雄！”哥哥说：“要是在张作霖的时候咱们俩也占山为王。”晚上他们在山头上看到山下公路上亮起了一串串车灯，知道来了部队要搜山。他们是铁岭人，在农村长大，对龙岗山的地形还算熟悉，就闯进一个生产队抢了一辆农用三轮车，又杀了三口人。“哥，咱们杀人太多了。”弟弟在杀害无辜时还是有点手软。哥哥更凶残，说：“留下活口我们就跑不远！”在铁岭军警完成包围圈时他们已经逃到了煤河口，又在郊区抢了一台红旗轿车和一家商店，又留下了几具尸体。“哥，咱们能逃出去吗？”弟弟还是有点心惊肉跳。哥哥把眉毛一立：“想那么多干嘛？《智取威虎山》里李勇奇有句话：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弟弟流泪道：“咱们俩今生还能见到爹娘吗？”哥哥也流泪说：“贵子，我不应该连累你，让爹妈都没个给送终的。”他们本想由煤河口去靖宇县再上长白山，却担心天冷过不了冬，又看见有车从对面开过来说靖宇那边堵车，就知道又是军警设卡，赶紧改道长春，在二道岗子买了药后又弃车躲进了卡伦地区的青纱帐。他们在那里一躲就是两天，让“A号案件指挥中心”失去了方向。

“你记得在二道岗子咱们见过那个大个子吗？”哥哥问。

“当时我看他在和你说话，还担心他发现了什么。”弟弟说。

“他嘱咐我注意伤口别感染。看样子好象是个便衣，却又太年轻。他也是看我们是两个人，没敢动手。”

“哥，咱们也休息好了，这就从这里去四平再去内蒙吧？”

“说得对，内蒙我有战友，能把我们带到边境。”

这时候A号案件长春指挥部才接到二道岗子派出所徐指导员的报告，说一天前有个自称“华子良”的人报案说看到了两个疑似“二刘”的人，一天后武警部队才在离二道岗子四十公里以外找到了那辆丢弃的面包车，又在离车不远的卡伦湖边的庄稼地里发现了逃犯藏匿的痕迹，可这二匪已经远走高飞，不知去向。

A号案件长春指挥部的叶慕飞一听就高兴道：“那报案的小子不会是别人，肯定是小天才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