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凉山（1）
封面制作：牵机
从市里到矿上需要坐两个小时的客车，前几天下过雪，呵着气用手指摁住划开车窗上的一层霜，可以看到光秃秃的树干和偶尔露出雪面的土地。短途的客车很单薄，开得也慢，又没有暖风，老三只能把衣领提起来挡住口鼻，然后赶忙把手插进口袋里。
“嗳，你是过来实习的吧？”有人用手指从后面捅了捅他的肩膀。老三回过头，是个戴眼镜的短发姑娘。
“啊，过来没多久。”他把嘴露出来说。他实在是不太想说话，觉得一张嘴就冷得直打牙。见他没有反问，姑娘又起了第二个话头：“我是化验室的，加个微信吧，以后帮帮忙什么的。”这有点蹊跷，老三慢慢地扭过头去看了她一眼，姑娘长相普通，但是穿得干净，一看也是城市里来的，和当地这许多工人还是差别很大。不过来这边一个月了，厂里能见到的女的除了开超市的两个老太太，就是食堂的三个阿姨。听工友说化验室那边有几个小姑娘，但是好像她们都不去食堂吃饭似的，一直没见过。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她扫，加完了好友，然后又没话说了。姑娘张了张嘴，老三一直缩着脖子假装睡觉，她觉得无趣，玩起手机来了。
停车时姑娘说了声拜拜，匆匆跑下去了。老三回到宿舍，工友们一个在睡觉，两个在看电视，三个床铺空着——有一个是他的，他把手里的东西放上去。
“回来了？”胖子半躺在床上和他打招呼，球赛应该是有点无聊，看得没多认真。
“啊。”老三应了声，顺势脱了外衣扔上去，一屁股坐在下铺。三个人木讷地看着电视，音量很小，球赛打得也不精彩，国内的两个队。
“哎，化验室有个短头发的小姑娘，戴个眼镜。认不认识？”老三问道。
“认~识，”胖子讪笑了一下，‘认’字的语气拉长了一点，“小璐子嘛，出名的。”
“出名？”老三有点疑惑。
“出名的骚货，来厂里一年多，处了四五个对象。私下里也不咋地。”胖子坐起来，用虎口往上推了推眼镜，给了老三一个暧昧的眼神，“咋了？勾搭上了？”
“那并不能够。哈哈。”老三打哈哈，“加我微信来着，长得……一般人吧。”
一旁半天没作声的寸头说话了，他语速快，还有点结结巴巴：“谁知道、她把风挡、摘下去啥样了，反正平时瞅着还凑合吧。”三个人相视笑起来。
“嗨，就加个微信，”老三站起来往上铺爬，“不跟她扯喽！”
接下来的两天老三居然在食堂意外见到刘璐几面。碰面打了招呼，回去聊了聊微信。老三发现她并不是很有趣的人。大学的学妹随便拿出来一个聊天都比和她有意思。真是一段没劲的暧昧期。矿上就这么大，三百多个人，确实共同话题比较少。两个人每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慢慢也聊得少了。
二月过完年回矿上，家里想让老三回去考公务员，买了一套资料带给他。他带了两瓶酒，给班长送过去，拜了个年说了点吉祥话。回来看了会书就睡着了。醒来时天已经黑下来，山上的雪不容易化，映在窗外使得黑暗也不那么黑暗了。
老三打开手机，看见刘璐两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条微信：“我屋里的灯坏了，帮我修一下吧。”他忽然觉得，似乎矿上的生活，不是那么单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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