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706:向宇文邕学习三点
学习内容:卷第一百七十一,陈纪五(公元572年—574年,共3年)
北周主宇文邕韬光养晦,设谋处死宇文护
【原文】
高宗宣皇帝上之下
太建四年(壬辰,公元572年)
春正月丙午,以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己巳,齐主祀南郊。
庚午,上享太庙。
辛未,齐主赠琅邪王俨为楚恭哀帝以慰太后心,又以俨妃李氏为楚帝后。
二月癸酉,周遣大将军昌城公深聘于突厥,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聘于齐。深,护之子也。
己卯,齐以卫菩萨为太尉。辛巳,以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乙酉,封皇子叔卿为建安王。
庚寅,齐以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初,胡太后既幽于北宫,珽欲以陆令萱为太后,为令萱言魏保太后故事。且谓人曰:“陆虽妇人,然实雄杰。自女娲以来,未之有也。”令萱亦谓珽为“国师”、“国宝”,由是得仆射。
三月癸卯朔,日有食之。
初,周太祖为魏相,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殂,皆受晋公护处分,凡所征发,非护书不行。护第屯兵侍卫,盛于宫阙。诸子、僚属皆贪残恣横,士民患之。周主深自晦匿,无所关预,人不测其浅深。
护问稍伯大夫庾季才曰:“比日天道何如?”
季才对曰:“荷恩深厚,敢不尽言?顷上台有变,公宜归政天子,请老私门。此则享期颐之寿,受旦、奭之美,子孙常为藩屏。不然,非复所知。”
护沉吟久之,曰:“吾本志如此,但辞未获免耳。公既为王官,可依朝例,无烦别参寡人也。”自是疏之。
卫公直,帝之母弟也,深昵于护。及沌口之败,坐免官,由是怨护,劝帝诛之,冀得其位。帝乃密与直及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谋之。神举,显和之子;孝伯,安化公深之子也。
帝每于禁中见护,常行家人礼,太后赐护坐,帝立侍于旁。
丙辰,护自同州还长安,帝御文安殿见之。因引护入含仁殿谒太后,且谓之曰:“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屡谏,未蒙垂纳。兄今入朝,愿更启请。”
因出怀中《酒诰》授之,曰:“以此谏太后。”
护既入,如帝所戒读《酒诰》;未毕,帝以玉珽自后击之,护踣于地。帝令宦者何泉以御刀斫之,泉惶惧,斫不能伤。卫公直匿于户内,跃出,斩之。时神举等皆在外,更无知者。
帝召宫伯长孙览等,告以护已诛,令收护子柱国谭公会、大将军莒公至、崇业公静、正平公乾嘉及其弟乾基、乾光、乾蔚、乾祖、乾威并柱国北地侯龙恩、龙恩弟大将军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于殿中杀之。览,稚之孙也。
初,护既杀赵贵等。侯龙恩为护所亲,其从弟开府仪同三司植谓龙恩曰:“主上春秋既富,安危系于数公。若多所诛戮以自立威权,岂唯社稷有累卵之危,恐吾宗亦缘此而败,兄安得知而不言!”龙恩不能从。
植又承间言于护曰:“公以骨肉之亲,当社稷之寄,愿推诚王室,拟迹伊、周,则率土幸甚!”
护曰:“我誓以身报国,卿岂谓吾有他志邪!”
又闻其先与龙恩言,阴忌之,植以忧卒。及护败,龙恩兄弟皆死,高祖以植为忠,特免其子孙。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宪,素为护所亲任,赏罚之际,皆得参预,权势颇盛。护欲有所陈,多令宪闻奏,其间或有可不,宪虑主相嫌隙,每曲而畅之,帝亦察其心。及护死,召宪入,宪免冠拜谢;帝慰勉之,使诣护第收兵符及诸文籍。卫公直素忌宪,固请诛之,帝不许。
护世子训为蒲州刺史,是夜,帝遣柱国越公盛乘传征训,至同州,赐死。昌城公深使突厥未还,遣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赍玺书就杀之。护长史代郡叱罗协、司录弘农冯迁及所亲任者,皆除名。
丁巳,大赦,改元。
以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并加开府仪同三司。初,孝伯与帝同日生,太祖爱之,养于第中,幼与帝同学。及即位,欲引致左右,托言欲与孝伯讲习旧经,故护弗之疑也,以为右侍上士,出入卧内,预闻机务。孝伯为人,沉正忠谅。朝政得失,外间细事,无不使帝闻之。
帝阅护书记,有假托符命妄造异谋者,皆坐诛;唯得庾季才书两纸,盛言纬候灾祥,宜返政归权,帝赐季才粟三百石,帛二百段,迁太中大夫。
癸亥,以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宪为大冢宰,卫公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招为大司空。
时帝始亲览朝政,颇事威刑,虽骨肉无所宽借。齐公宪虽迁冢宰,实夺之权。
又谓宪侍读裴文举曰:“昔魏末不纲,太祖辅政;及周室受命,晋公复执大权;积习生常,愚者谓法应如是。岂有年三十天子而可为人所制乎!《诗》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一人,谓天子耳。卿虽陪侍齐公,不得遽同为臣,欲死于所事。宜辅以正道,劝以义方,辑睦我君臣,协和我兄弟,勿令自致嫌疑。”
文举咸以白宪,宪指心抚几曰:“吾之夙心,公宁不知!但当尽忠竭节耳,知复何言!”
卫公直,性浮诡贪狠,意望大冢宰;既不得,殊怏怏;更请为大司马,欲据兵权。帝揣知其意,曰:“汝兄弟长幼有序,岂可返居下列!”由是用为大司徒。
夏四月,周遣工部成公建、小礼部辛彦之聘于齐。
庚寅,周追尊略阳公为孝闵皇帝。
癸巳,周立皇子鲁公赟为太子,大赦。
五月癸卯,王劢卒。
【原文华译】
高宗宣皇帝上之下
太建四年(公元572年)
1 春,正月三日,陈国任命尚书仆射徐陵为左仆射,中书监王劢为右仆射。
2 正月二十六日,北齐主高纬在南郊祭天。
3 正月二十七日,陈国皇帝陈顼在太庙祭祖。
4 正月二十八日,北齐主高纬追赠琅琊王高俨为楚恭哀帝,以慰抚太后之心,又尊称高俨的妃子李氏为楚帝后。
5 二月一日,北周派大将军、昌城公宇文深出访突厥,司宾李除、小宾部贺遂礼出访北齐。宇文深,是宇文护之子。
6 二月七日,北齐任命卫菩萨为太尉。
二月九日,任命并省吏部尚书高元海为尚书左仆射。
7 二月十三日,陈国皇帝陈顼封皇子陈叔卿为建安王。
8 二月十八日,北齐任命尚书左仆射唐邕为尚书令,侍中祖珽为左仆射。
当初,胡太后被幽禁于北宫,祖珽想要让陆令萱当太后,并为陆令萱找出北魏“保太后”的故事。并且对人说:“陆令萱虽然是妇人,但实际是雄杰。自从女娲以来,都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女性。”陆令萱也说祖珽是“国师”“国宝”,由此得以当上仆射。
9 三月一日,日食。
10 当初,北周太祖宇文泰为西魏丞相时,立左右十二军,总属相府;太祖崩殂之后,都受晋公宇文护掌握,凡所征发,没有宇文护的命令,不能施行。宇文护府第的屯兵侍卫,超过皇宫。他的儿子和僚属们都贪残恣横,成为士民之患。北周主宇文邕韬光养晦,对此不闻不问,人们都不知道他的深浅。
宇文护问稍伯大夫庾季才说:“近来天道如何?”
庾季才回答说:“我蒙荷您深厚的恩德,敢不尽言?今日上台(象征人间三公的星辰)有变,明公应该归政天子,申请退休回家。如此,则能安享长寿,得到周公、召公那样的美名,子孙永为藩王。不然,结局我就不知道了。”
宇文护沉吟良久,说:“我的本意也是如此,只是辞职还没获得批准。你既是天子官属,可依朝例,直接朝见天子,不必再到我这里来了。”自此疏远庾季才。
卫公宇文直,是北周主宇文邕的同母弟弟,但是与宇文护非常亲昵。后来沌口之败,宇文直担责免官,由此怨恨宇文护,劝宇文邕诛杀他,希望自己能得到宇文护的官位。宇文邕于是秘密与宇文直及右宫伯中大夫宇文神举,内史下大夫、太原人王轨,右侍上士宇文孝伯等谋划诛杀宇文护。宇文神举,是宇文显和之子;宇文孝伯,是安化公宇文深之子。
北周主宇文邕在禁中见宇文护,常行家人礼,太后赐宇文护坐,宇文邕立侍于旁。
三月十四日,宇文护从同州回长安,北周主宇文邕登文安殿接见他。然后引宇文护入含仁殿谒见太后,并且对他说:“太后春秋高,颇好饮酒,虽然屡次进谏,她都不听。兄长今天入朝,希望您再劝劝她。”
然后从怀中拿出《酒诰》给他,说:“以此进谏太后。”
宇文护既入,如宇文邕所戒读《酒诰》。还未读完,宇文邕在身后以玉珽猛击他后脑勺,宇文护倒地。宇文邕令宦官何泉以御刀砍杀,何泉惶惧,砍不能伤。卫公宇文直藏匿于户内,跃出,斩宇文护。当时宇文神举等都在门外,没人知道。
北周主宇文邕召宫伯长孙览等,告诉他们宇文护已经伏诛,下令逮捕宇文护的儿子:柱国、谭公宇文会,大将军、莒公宇文至,崇业公宇文静,正平公宇文乾嘉,以及宇文乾嘉的弟弟宇文乾基、宇文乾光、宇文乾蔚、宇文乾祖、宇文乾威,还有柱国、北地人侯龙恩,侯龙恩的弟弟大将军侯万寿,大将军刘勇,中外府司录尹公正,袁杰,膳部下大夫李安等,就在殿中全部诛杀。长孙览,是长孙稚的孙子。
当初,宇文护杀了赵贵等人,诸将大多心中不能自安。侯龙恩为宇文护所亲信,他的堂弟、开府仪同三司侯植对侯龙恩说:“主上年纪还小,安危系于辅政的几位王公。如果多以诛戮自立威权,岂止是社稷有累卵之危,恐怕我们家族也会缘此而败,兄长怎能知而不言!”侯龙恩不听。
侯植又找机会对宇文护说:“明公以皇帝骨肉之亲,为社稷所寄托,希望您能推诚以事王室,学习伊尹、周公的事迹,那就是天下之幸!”
宇文护说:“我誓以身报国,你岂能说我有其他志向!”
又听闻他之前跟侯龙恩说过此话,对侯植记恨在心,侯植因此忧郁而死。等到宇文护败亡,侯龙恩兄弟都被处死,北周主宇文邕认为侯植忠诚,特别赦免他的子孙。
大司马兼小冢宰、雍州牧、齐公宇文宪,一向为宇文护所亲任,赏罚之际,都有他参与,权势很盛。宇文护要上奏皇帝什么事,多令宇文宪代为奏报,其间如果有跟皇帝意见不一致的地方,宇文宪担心主相嫌隙,每每婉言解释沟通,皇帝也明白他的苦心。
宇文护死后,北周主宇文邕召宇文宪入宫,宇文宪脱帽叩头谢罪,宇文邕安慰勉励他,派他到宇文护府第收缴兵符及文件。卫公宇文直一向忌恨宇文宪,坚决请求诛杀他,宇文邕不许。
宇文护的世子宇文训为蒲州刺史,当夜,北周主宇文邕派柱国、越公宇文盛乘驿马车征召宇文训返京,走到同州,赐死。宇文护的另一个儿子昌城公宇文深出使突厥未还,派开府仪同三司宇文德带着玺书前往,就地诛杀。宇文护的长史、代郡人叱罗协,司录、弘农人冯迁及所有亲信,全部除名,褫夺公权。
三月十五日,北周大赦,改年号为建德。
任命宇文孝伯为车骑大将军,与王轨一起加授为开府仪同三司。当初,宇文孝伯与皇帝同日出生,太祖宇文泰喜爱他,养在自己府中,幼年时与宇文邕同学。宇文邕即位后,想要把他安排在身边,假称要与宇文孝伯讲习旧经,所以宇文护没有起疑,任命宇文孝伯为右侍上士,出入卧内,参与机密事务。宇文孝伯为人忠厚正直,朝政得失,外间细事,无不使皇帝知道。
宇文邕审阅宇文护的档案文书,凡是有假托符命,鼓动他篡位的,全部诛杀;唯独看见庾季才的信,两页纸盛言天象变异,灾难祥瑞,劝说他应该返政归权,宇文邕赏赐庾季才粟米三百石,绸缎二百匹,擢升为太中大夫。
三月二十一日,任命尉迟迥为太师,柱国窦炽为太傅,李穆为太保,齐公宇文宪为大冢宰,卫公宇文直为大司徒,陆通为大司马,柱国辛威为大司寇,赵公宇文招为大司空。
这时北周主宇文邕才开始亲理朝政,对很多事都施行严刑峻法,就算是骨肉至亲,也不宽容。齐公宇文宪虽然升任冢宰,实际上是夺了他的实权。
又对宇文宪的侍读裴文举说:“当初魏朝末年,朝廷没有纲纪,太祖辅政;后来周室接受天命,晋公又执掌大权;积习生常,愚昧的人以为理当如此。岂有三十岁天子为人所制(宇文邕本年三十岁)!《诗经》云:‘夙夜匪懈,以事一人。’这一人,就是天子。你虽然陪侍齐公,但并不等于是他的臣子,如果你想尽忠职守,就应该辅佐他走上正道,劝勉他遵从大方,让我和他君臣和睦,兄弟亲爱,不要让他自生嫌疑。”
裴文举把这些话转告宇文宪,宇文宪指着自己的心,抚着茶几说:“我平生之愿,你难道不知道吗?但当尽忠竭节而已,还说什么!”
卫公宇文直,性格浮诡贪狠,一心想当大冢宰;既不得,颇为怏怏不乐;又申请做大司马,想要据有兵权。皇帝知道他的心意,说:“兄弟长幼有序,你身为兄长,岂可返居下列!”于是任命他为大司徒。
11 夏,四月,北周派工部中大夫、成公宇文建,小礼部辛彦之出访北齐。
12 四月十九日,北周追尊略阳公宇文觉为孝闵皇帝。
13 四月二十二日,北周立皇子、鲁公宇文赟为太子,大赦。
14 五月二日,陈国尚书右仆射王劢去世。
【学以致用】
在权力斗争方面,一个人就把事情干完了,并且如此行云流水的,除了匈奴冒顿,印象中只有宇文邕了,不愧是灭掉北齐,统一北方的一代英主。
有几点是值得学习的地方:
1,长期主义
宇文邕从18岁被宇文护推上来做老大,直到当下的30岁,12年的时间,没有流露一丝让宇文护起猜忌心思的行为。
这是需要有很大的耐心才能做得到
只有耐心足够长,克己功夫才能越深。
2,别人不知道他的厉害
这是一个很重要的技能。
真正的高手,就是如同普通人一样,身边人不会觉得有压力或者惊奇,但是他只要一做事,就会出神入化。
3,做事果断,有胆量
有些人想做某件事,时间越长,心气越无,轮到真正要动手的时候反而犹豫不决
但有的人,时间再长,心火也一直不灭,心志坚定,胆气犹在。
另外,宇文邕应该不是只把宇文护当作要完成的目标,而是把整个统一当作目标,
干掉宇文护只是他要往前迈进的一个台阶而已。
因此,不管宇文护如何嚣张,宇文护子嗣以及亲信如何肆意妄为,宇文邕都能视而不见。
眼里没有他,才能不受他影响,只等时机到了一并清算。
以上几点也是我们能用的上的,把目标拔高一点,把眼前的鸡毛蒜皮,小人小物暂时放一边,当你的时运到来之际,到时自然有解决方案。因此,还是得与时间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