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一）

我小时候上小学时，就很喜欢看书，那个时候，我家里还是有很多书的，大多是我爷爷留下来的，也有我父亲在从军时买下来的一些书，还有我大哥买的连环画。

我爷爷早已作古，但他留下来的四书五经还在，他还把我大爷爷的一些用炭笔画在宣纸上的素描画遗留给了我们，我出世后就没看见过他，因此说我有时觉得他生前并不会想到有我，实在有些牵强附会。

父亲的书多是他买的一些与枪械有关的书，不知那时怎么会有那些书的，生于和平年代的我却不很喜欢，遂把他的书丟在一边。

我最喜欢大哥买的一些连环画，他还有成年代的《儿童时代》，他读书读到小学六年级就不读了。那个时候，我们村在苏北平原上虽然也是一个不小的村子，但还没有发展到后来的村小设置附设初中的程度，因此我大哥读到高小毕业后就回乡务农了。

他既然给生产队里放牛了，也就不像古代的王冕那样把心思放在读书上，这样他的那些书就为我所拥有。我大哥对此也没多大意见，况且这些书他都看过，他已对它们不感兴趣，他那时喜欢看长篇小说，譬如那本《林海雪原》他就最喜欢看。

我把我大哥的书差不多像嚼烂似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我看书不像别的同龄人那样只看画不看文字，我把文字看得滚瓜烂熟，那时读小学三四年级了，连环画上和《儿童时代》上的字我都认得。

我把那些书看得都到了能说出某页有哪些文字时，就变得很渴望读别的书了，有时乘大哥晚上出去和他的伙伴去碰头（几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一起去打狗且杀了烹饪成大餐）时，我就把他的《林海雪原》和他订的《人民文学》偷偷地拿来看。我有时抓着书睡着了，我大哥回来时不仅不责备我，他还给我带来一小碗狗肉吃。

那时我家的人都从蒲场村的河东庄上的青砖青瓦房搬出去了，搬到河西后榻子地上的茅屋里居住，但大哥和我晚上要到青砖青瓦房里睡觉，其实就是让我们做屋的胆。我父亲说房屋是要有人住的，人是屋的胆，人家人家，房屋有人住，才有烟火气，一个房屋长久没人住，过不多久就会塌了。

我看《林海雪原》时，很喜欢少剑波写的赞美白茹的诗，那个时候不懂白茹为什么爱少剑波，那个美好的爱情曾经被好多乡村青年所喜欢，唯独不能让在爱情上未曾开化的我所理解，但我却很喜欢少剑波的诗，你看他写得多好啊：“万马军中一小丫，颜似露润月季花”，这句诗中的颜我不懂是什么意思，问问我父亲，父亲告诉我是容貌的意思，他说少剑波赞美白茹很美丽，说她的容貌像是一朵被露珠滋润的月季花。月季花我知道的，就是月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