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很久没有回老家了，眼前庭院的样貌和小时候的记忆，简直是两个场景。

夏雨一场接着一场，台阶下，角落里，不知名的植物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呼啦啦长了一米高，兀自葱茏着。

若是以前，不待它们长大，就会被大人顺手薅了丢出去。此刻的茂盛，是那么地不合时宜，显露着人气的退让和荒凉的蔓延。长期无人居住的院落，多半如此吧。

随手拿起一把锹，三两下就把这些杂乱的植物驱离到它们该去的地方，我是这么有力呀！和大人一样的有力，早已不是院子里来回奔跑的那个小姑娘。

站在陌生又熟悉的老屋前，努力寻找着着以前的痕迹。

那颗大树呢？是长在西南角吧，若大的树冠像把巨型绿色遮阳伞，给院培带来一地清凉。树根还用红砖很艺术地围了一个圈，远望时像套了一个小花环，很精致，就像城里的行道树，根部总要用正方形的围栏来装点。

春天时树上会开出一串串白色的小花，夏季时会结出一树红艳艳的果子，那层红色吃上去甜丝丝的，到了秋天，果子会落地，坐在院子里，风一过，啪哒一声，就掉了一颗果子，就是坐在屋里躺在床上也能听得见。

那是一颗构树吧？

我妈却笑我，哪里有构树?

构桃熟的时候最招鸟儿，落得时候天天扫，谁家会种在院子里！都在沟沟沿沿上，你记错了！

错了吗？

老屋还是那三间老屋，爸妈一间，我和妹一间，当中那间是堂屋。屋子宽敞明亮，院子很大，可供我们尽情奔跑，其余空地上，散落着厨房、鸡舍、菜地。

四十年前的夏天，我天天在院子里最大的这棵树下吃晚饭。

青石条搭起的饭桌，被几个小板凳围着，奶奶做好稀饭，要凉了再喝，桌上的小盆里，总有一个调凉菜，黄瓜、菜瓜和茄子都是自家地里长大的，早晨亲手拔起的葱，还带着新鲜的露珠。

那时的大餐当属番茄炒鸡蛋，露地的番茄，自家鸡窝里的鸡蛋，根本不会像超市货架上那种，到了夏天会散黄儿。简简单单的食材，在炒锅里随便翻翻就满院香，可太好吃了。

到了傍晚，夜风清凉，吹散暑气，躺在院子里的竹床上，头顶星斗闪闪烁烁，天空和长大一样遥不可及。南面的伏牛山脉绵延起伏，将小山村拥入怀中，静谧而安详。

山那边是什么样的世界，是幼时经常萦绕脑海的问题。

收回思绪，现在是上午，天空晴响，那颗洒满荫凉的大树去哪了？

正想着，对面远山烟尘滚滚，遮天蔽日，惊诧间大家都向南望，约摸一个时辰后，竟发现山被人从中炸开了，大水倾泄而出，我们惊疑不定间，一艘大船缓缓滑落，是，天外来客知我心愿，特来造访吗？

不由自主向那艘船靠近，大人的呼喊抛于脑后，一个劲地向前奔，到了近前才发现，船上无人，像是模型一般。

惊异中马上反应过来，今天的日记就写这件事:回家奇遇！先写小院，再写大树，之后写山石巨变，然后是……，不行，太困了，先睡一会吧。

这一睡便到了下午三点钟，午睡梦醒，历历在目，特记之。

是想家心切，还是写作需求致此梦境，不得而知。

在梦里，日子很普通，瓜果很甜美，爸和妈年轻又健康，根本没有现在的苍老模样。奶奶也还在，从前人的笑脸，在眼前清晰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