唏嘘04||他哭了

见到骨瘦如柴的伟霆，慧芳虽有心理预期，但是当真的看见伟霆的那一瞬间，她的心还是疼得收紧了一下。

这就是那个40年前，喜欢自己的阳光男孩吗？由男孩变成男人的伟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苍老、消瘦、两眼深陷，空洞无神。

慧芳想，老天你太不公平了吧，年轻时让他失去了很多，到了即将退休的年纪，还这样对待他？他的人生真的要画上句号了？

伟霆见到慧芳，既兴奋，还有些拘谨，不知所措，一直说着两个字“坐吧、坐吧，……”慧芳也只说：“没事，没事，你躺下吧，别多说话，好好休息。”玉凤看到他俩的尴尬，说了一句：“伟霆，你一直盼着慧芳来，来了又没话说了？”然后拎起暖壶，说：“我去打壶水。”看一眼护工，说：“走，告诉我热水房在哪？”

玉凤和护工都出去了，病房里只留下伟霆和慧芳两人，这时，伟霆开始低声啜泣，千言万语，万语千言，不知从何说起，他也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会像初恋时的心情一样，这么激动。

他知道，泪水中更多的是复杂和五味杂陈，他哽咽着说：“谢谢你能来看我，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慧芳此时也已哭成泪人，她的泪水中有自责、有悔恨和无奈，她没想到，老天给他们俩开了这么大的玩笑，先是他俩的人生轨迹分叉，导致分手，又使伟霆得了这么严重的病症。

哭了一会儿，俩人情绪都慢慢稳定下来，伟霆笑着说：“你看看，我们都什么年纪了，还这样流泪，让别人看见，还不笑话我们。”“没事的，慧芳，人迟早也得离世，该走就走呗，我得这种病，也是我自作自受，自己摧残自己的结果。不怨天、不怨地，就怨我自己。”“我还得感谢我得病了呢，要不，我俩肯定还见不了面。”伟霆一句接着一句说。

慧芳插不上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低声说：“对不起，让你受委屈、受痛苦了，你喝水，喝水。”趁着伟霆停歇喝水时，慧芳说：“人生没有回头路，许多事情就是天意啊！”伟霆看着慧芳，把话题引向别处。

“我能见你一面，就很知足了。听玉凤说你现在工作不错，工资也高，一双儿女也很争气，你要好好地锻炼身体，多享几年幸福生活。我应该快不久于世了，想明白了，其实也没什么。难过是短暂的，等明白过来也就不难过了。”“我没有回避见人，最近这些日子见了不少想见的人，尤其是你，你今天能来，我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伟霆接着说：“过去的事，不用说那么清楚，对与错已无任何意义。生活就是这样，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不按自己愿望发展的事儿，太多了。只是我太把自己当事儿了，认为你把我伤透了，我就破罐子破摔吧，把身体折腾成这样，现在想明白也晚了。”

“我现在就想见见朋友，早早离开人世，再多花钱治病，就得多忍受疼痛；对母亲的照顾也只有交给金英了。金英是个好人，只是我没有善待她，让她这一辈子过得够屈的。”“慧芳，想见你也见到了，算是了却我一桩心愿。没别的任何意思，真情说出来，还是真情，无可怪罪。想哭也哭过了，挺痛快轻松。一会儿你和玉凤早早回去，好好和坤鹏过日子，要把身体照顾好，没有了身体，什么就没有了。”

慧芳此时哭得更伤心了，伟霆当年怨恨她，今天如果能怪罪她几句，可能她的心也好受些；可是，伟霆没有。

这时，慧芳看到伟霆微闭双眼，那张脸平静淡定。

慧芳和玉凤做伴离开病房，俩人谁也没有说话。和玉凤挥手再见，慧芳开车独自行驶在回家的路上，内心翻江倒海，久久不能平静。

这么多年了，藏在慧芳心底的美好和伤痛，本不再想，今天见到伟霆，泪水搅动着往事，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