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无良心科—读钱钟书《管锥编》三四三、2023-09-05
宋代科举内容分为进士科以及九经、五经、开元礼、三史、三礼、三传、学究、明法、明经等,以进士科为重,有“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之说。后科举仅限于进士科,其它科目即作为历史来读。然,后人以此为噱笑,颇可解颐,《太平广记 卷二六二 昭应书生》则既是:唐有德音,搜访怀才抱器不求闻达者。有人于昭应,逢一书人,奔驰入京。问求何事?答曰:"将应不求闻达科"(出《因话录》)。此书生盖为挂书牛角之李密,终南捷径之卢用藏也。
同光中兴诸将领,为曾国藩及其弟子评为“绝无良心科”之状元、榜眼者,为沈葆桢、左宗棠,其轶事可发一噱。沈葆桢为林则徐婿,曾为曾国藩幕僚。1861年辛酉政变后,慈禧、奕䜣以曾国藩为四省总督,“统辖江苏、安徽、江西三省并浙江全省军务”,节制“四省巡抚、提镇以下各官员”。或言查抄肃顺时,外臣除曾外,皆有书信效忠肃顺,慈禧、摄政酬曾国藩劳也。然按照满清帝王之心态,很快对曾有所防范,故而欲树其敌对派。而曾国藩奏请荐沈葆桢为江西巡抚、左宗棠为浙江巡抚、李鸿章为江苏巡抚,朝廷一一恩准,为其树敌也。
果而,沈葆桢为赣抚不到一年,先后不请示曾国藩而截留江西供湘军之饷漕折(每月四五万两)、九江洋税(每月3万两),1864年二月,更是私自上奏朝廷,截留厘金(每月大约十多万两)。三月,曾国藩立即上折,言辞抗厉,批评沈葆桢此举“专尚客气,不顾情理,令人难堪”。后户部“各打五十大板”,以厘金分析湘赣,而沈葆桢意求去职以示不满与曾,二人分道扬镳,终生不复交也。曾尚与湘军大营诸幕僚谈及此事,以沈为“绝无良心科”状元也。左宗棠亦为曾国藩举荐为巡抚,且以四品京堂署理正二品巡抚,自领楚军。然,其在浙围剿太平天国余党,捉住洪秀全之子幼天王洪天贵福,立即检举曾国藩攻下南京后奏章之“天王父子俱焚”一折,曾为朝廷下令责罚,其弟曾国荃以病为名赋闲归乡。曾之弟子评左氏为“绝无良心科”榜眼也。
古之为官者,关系链为血亲、姻亲、乡亲、座(荐)师同年,而以座(荐)师同年为重。沈、左当视曾为师,终生师事之,故而曾不理解何以二人皆叛也。从二人角度看,打仗之经费不过尔尔,曾国藩又全部拨发给乃弟曾国荃,以全曾氏兄弟令名,二人不甘为其下也。再者,为求满清中枢放心计,亦不可与曾氏兄弟过于亲近也。
左宗棠天分极高,自以“今亮”为矜,然其硬伤出身仅为举人,进士是其一生念念不忘之心愿,有总督陕甘而去职考进士之奏折。无奈,清廷赏赐其为进士出身方罢。其人视天下无人,能居曾国藩之后?左氏为将入相,面摄政王大骂曾国藩,见湘军旧识骂曾国藩,甚至当老六曾国荃之面,大谈曾国藩不如老六者,嫉妒也。然世事如此,左氏不得不承认曾为前驱。曾国藩亡,左宗棠撰挽联曰:谋国之忠,知人之明,自愧不如元辅;同心若金,攻错若石,相期无负平生。
观彼时之笔记,大可佐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