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四小姐：她比烟花更寂寞

文/四月默

在西式婚礼中，司仪都会郑重地问新娘这样一句话“你是否愿意这个男子成为你的丈夫与他缔结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回答千篇一律，每一个新娘子都或羞涩或感动或笃定地说“愿意”。

这是由一纸婚书所建立起来的稳定的婚姻关系。无论对方日后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还是褪去光环沦为人人喊打的老男人，都要忠贞不二的对他，以上帝为誓。理想总是太美好，现实总是让人打脸。

身边不乏有这样的人，在遇见更好的更完美的人之后，立马和陪伴她走过青春，看着她从青涩走向成熟的人说再见，开开心心的与另一个人携手共度晚年。见过这样的故事后，更加佩服民国一位女人——赵一荻，也就是众所周知的赵四小姐。她无名无份的陪在少帅身边，任劳任怨的照顾他，哪怕他风光不在，依旧事事顺着他的心意，这大概是一个女人能给的最好的爱。

赵一荻也叫做赵绮霞，生于1912年，传说在她出生的时候恰好天空出现了一片多彩的霞光，沐浴着霞光而生的赵一荻就被长辈们取名叫做赵绮霞，也算是应景。她在家中排行第四，所以我们通常也会称她为赵四小姐。

赵一荻的父亲并不是籍籍无名的小辈，她的父亲赵庆华是北洋政府的高官，实打实的有权人士，任职交通次长。在这样优越环境下长大的赵四小姐可以说是有才有貌、品行端正、知书达理，本该拥有平平淡淡又安安稳稳的一生。

然而，一场相遇打破了她原有的平静生活。1927年，在一个风和日丽、春光明媚的日子里，赵一荻去了天津蔡公馆，那一年她十六岁，正是妙龄。也正是在蔡公馆她遇见了张学良，就像所有偶像剧中常有的场景一样，英俊潇洒的男主角推门而入，气场强大，周围人自动让出一条道道，女主角回眸恰好和男主角目光交汇、四目相撞。

张学良也发现了面容姣好的赵一荻，接下来又发生了如同偶像剧一样的剧情，男主角在众多人中唯独看中了女主角，翩翩公子一样的走到女主角面前，绅士的邀请女主角同他共舞。他是年岁正好、风华正茂的少帅，她对他的事迹早就有所耳闻，现在这样一个明星人物出现在她面前，她怎么可能拒绝，少女心炸开的赵一荻伸出了手同张学良在舞池翩翩起舞。

舞池上他们挨得很近很近，近的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帅气的面容。作为民国四大美男子的他英俊潇洒，从来都不用主动花心思追女人，就有大把大把的女人追求他。赵一荻的心也不受控制的萌动了，她的心如小鹿乱撞一般，紧张又甜蜜，涉世未深的女子很容易因为一次的相遇、一次的交集就产生莫名其妙的情感。

舞曲总有跳完的时候，缘分却拦也拦不住。就当赵一荻思索何时能再见到张学良一面时，机会又来了。盛夏，天气炎热，太阳毒辣，张学良在北戴河避暑。赵一荻也来了这里。一别数月，赵一荻终于见到了她的心上人，张学良也很意外又碰上了这个风姿绰约的美人。

北戴河的风轻轻柔柔的，刮在了两个人心头。明明是来避暑的两个人心头却比任何时刻都热，情窦初开的赵一荻陷入爱情里无法自拔了，她跟着张学良一块聊天，她喜欢和他一起谈天说地，哪怕她并没有看过那么多的天和地，她甚至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有妻室的，可是她不在乎，她只是个喜欢张学良的小姑娘，不去想那么多纷纷杂杂的破事。

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整个人都变得格外不一样。她会因为对方的一句甜言蜜语而开心的手舞足蹈，兴奋的夜里辗转反侧都睡不好，也会因为对方的一个小眼神有些冷淡而患得患失，变得神经兮兮，疑神疑鬼，变得越发不像自己。赵一荻父母当然发现了她这种巨大的变化，也清楚她这种变化产生的根源，他们不同意赵一荻同张学良在一起，张学良家境复杂，赵一荻和他在一起很难幸福，父母么，都希望女儿平平安安、和和顺顺度过一辈子就好，他们给赵一荻找了一户好人家，希望赵一荻能够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老实实的嫁了。

可是赵一荻拼命反抗。初次尝到爱情甜果的女人根本接受不进他人的任何反对意见，旁人越是反对的激烈，她就越是坚持自己的观点一百年不变。1929年3月，张学良特地请赵一荻去见他，千里迢迢之路，赵一荻毫不犹豫就答应了，她太想念张学良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况他们隔了这么久没有见面，她都失魂落魄了。

赵父使劲浑身解数阻拦，可是赵一荻油盐不进，就要跟着张学良派来的人走。没办法，赵父只好勉为其难的同意了。如愿以偿的赵一荻以为父母终于松口了，殊不知等到她走后，她的父亲立马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则声明，刺伤了她的心。大意是说，赵一荻被逐出赵家祠堂，以后任何事情都与赵家无关。

你若因为这则声明认为赵父冷漠呆板那就大错特错了，这则看似无情的声明背后满满都是一颗老父亲的爱女之心，只是这份爱被隐藏的太好。私奔本来就是一件在旧时影响不太好的行为，特别是对女子来说，总会被街头巷尾的人指指点点，何况这赵一荻投奔对象还是个有家室的有名人物。赵父这声明在一定程度上反而起到了保护赵一荻的作用，因为赵一荻与赵家无关后，张学良必须负起他该有的责任，负责社会舆论也不会让他好过。

就这样忍着眼泪的赵一荻长途跋涉后见到了她爱的张学良。他还是那么的英俊潇洒，看她的眼光如此温柔，她风尘仆仆而来，他打点好一切等她到来。可她终究不能忽略他身侧站着的结发妻子于凤至，她知道这个女人对于张学良来说很重要，也许他们之间没有爱，但是该有的尊重、体面他都会给于凤至。

于凤至并没有过多的为难赵一荻，给了她一个秘书的位置。能有这样一个位置赵一荻已经很满足了，她日后可以时时陪在张学良身边，替他端茶送水，帮他整理文件，他们终于可以朝夕相处了，这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两个人柔情蜜意，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之后，赵一荻怀孕了，她开心极了，张学良也高兴坏了。这是她第一次当母亲，她还很生疏，幸好有于凤至像个大姐姐一样事事提点着她，告诉她诸多注意事项，她真的很感激，感谢上天给了她一个和张学良血肉相连的孩子，感谢于凤至对她嘘寒问暖、真心相待。

在熬过了艰难的几个月后，她生下了孩子，这是张学良的第四个孩子，取名为张闾琳。随后她便悉心照料孩子，于凤至也经常来看看她，陪着她一起说说话，为她解解闷，她们两个也从最开始的陌生到情同姐妹，她打心眼里把于凤至当作亲姐姐看待。

那时候局势变化莫测，谁也无法预料到下一步如何发展。1936年，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发生，赞同“攘外必先安内”的张学良在经过一系列复杂事件后遭到了幽禁。这对于赵一荻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她不知道张学良为何会沦落到这样的结局，还被判十年有期徒刑，要不是宋美龄一力担保，恐怕结局更加凄惨。

许是怕张学良暗中秘密想方设法脱身，他的囚禁地点一变在变，随时都在变。三年后，她又接到了一个消息，她可以去陪伴张学良。这个消息让她有喜有忧，喜的是终于可以见她心爱的男人了，照顾他的饮食起居，虽然她一介女子并不能改变局势，但总能让他过的好一些再好一些，从精神上给他些许安慰，忧的是儿子并不能够同她一起去，再说他也不放心儿子跟着一起去受苦。再三思虑下，她将孩子摆脱给一位值得信赖的友人，然后收拾行李去陪伴张学良。

她比谁都清楚，她此去不是一件简简单单事。很多路，一旦选择了，就不能再回头了，她也没有那个可以回头的权利。往后的余生，她只能陪在张学良身边，他在哪，她就在哪，他粗茶淡饭，她也没办法山珍海味，他粗布麻衣，她也无法精致优雅。可她还是那么义无反顾，明智要吃苦，偏偏向着吃苦之地前行，脚步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之后的生活果然如她所料，张学良被不停的转移，每隔一段时间他们都会被安排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他们没有拒绝的权利。她陪在张学良身边，跟他说说最近的新变化，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毫无怨言，她总是这样，默默地陪在他身边就足够了，其他的她根本不去奢求。

她做的一点一滴张学良都看在眼里，宋美龄也有所耳闻，其实刚开始宋美龄并不喜欢这位赵四小姐，因为她是张学良妻子于凤至的干妹妹。可是后来，赵一荻这么尽心尽力的照顾张学良，将所有的心血都扑在他身上，连为他吃苦都觉得值得，真的很让人感动。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宋美龄也逐渐喜欢上了贴心的赵一荻。

后来呀，赵一荻终于等来了于凤至亲笔签名的离婚协议书。她知道这并非于凤至真心实意的想和张学良离婚，只是碍于形势迫不得已的行为，可她的内心还是欢喜的，她终于要嫁给这个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了，她认识的她的时候是年轻貌美的16岁，嫁给他时却是美人迟暮的51岁，她等这一天太久太久，久到她以为这一辈子再也等不来。

1964年盛夏，就像多年前避暑的那个夏天一样炎热，赵一荻终究嫁给了她爱了一辈子的少帅。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了，脸上长满了皱纹，甚至还长了老年斑，走路还有点儿蹒跚。可她内心却是欢喜的，无论他是驰骋东北的潇洒少帅，还是黯淡无光的普通人，她都愿意与他在一起过日子。64岁的新郎官和51岁的新娘子令场上的宾客动容不已。

可是，新娘子的动容是源于爱情，新郎官的动容却是源于感动。张学良有过许多女人，他年轻气盛时身边跟着无数的追求者，他对赵一荻有过欣赏、有过喜欢，但那还能称之为爱，他曾经这样光明正大地说过：“于凤至是最好的夫人，赵一荻是最患难的妻子，贝太太（蒋士云）是最可爱的女友。我的最爱在纽约。”

赵一荻是他觉得可以患难与共的妻子，是无论贫穷还是富裕，健康或者疾病都不会离他而去的好妻子，却不是他最爱的那个人，他的最爱是他年轻时得不到的那个女人，果然得不到的就是最好。不知道赵一荻听到这句话是否会伤心，也许会吧，毕竟她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不是最爱她，也许不会吧，她只要在张学良心中有一席之地就足够了，她不想计较那么多，人想太多了，烦恼也就多了。无论如何，她才是陪张学良到老的那个人。

1994年，由于局势的变动，他们结束了幽禁的日子，晚年他们去了美国夏威夷生活，她还是喜欢牵着张学良的手问问他想去哪里，就陪着他去，无论他想看哪里的风景，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陪着他去。信仰基督教的他们每次都会携手去做礼拜，他们的生活平静有悠闲，仿佛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2000年6月，这个无论何时都充满别离的月份，赵一荻离开了她爱了一辈子的少帅，慈眉善目的她合上了眼睛去了天堂，次年冬，经历了风风雨雨的张学良也离开了人世。

赵一荻这个女人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认认真真爱张学良，是飞蛾扑火、不计较得失的那种爱，她用她的爱感动了许多对他嗤之以鼻的人，也用这种爱打动了少帅的心，成为了少帅心中必不可少的一个伴侣，纵然不是白月光，却也足够用一辈子去珍重。

她的坚贞、她的勇敢、她的温柔、她的宽厚、她的体贴，都值得陷入爱情中的女子去学习，我们总追求轰轰烈烈的爱情，总是动不动就希望对方一夜暴富后仍旧将你亲亲抱抱举高高，越来越多的时候周身充斥着女生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就好，仿佛女人的无理取闹是理所当然，可一个女人该有自己的坚持，该有自己的付出，该有自己的是非观，这样才能过好自己的一生，护住自己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