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门向这边打开了。
接着,出来一位令我看不清长相的胡茬大爷。是看门人吗?但是看样子他并不难过,绿色沙发上一个男的招手示意,他叫的或许是偌大前门空地上那些赤脚乞丐们,或许是我,总之不太明确,事实上我的医生给我看过他的照片并说:
“他是你父亲。”
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我曾经被人唾弃过,也许是一直被唾弃……这个善良的看门人使劲地拽了我一下,把我拉过门。我在想刚才我在想什么,他使劲地摇晃我,有如恶作剧地摇晃碳酸饮料。我就连我要不要想我正在想的也想不出来,他就很快飞出零散却又有力的几个字,我呆滞地收集着空气中的回音,发现他说的是:“不允许人们有半点迟疑。”我抬头望着他愤怒的双眸,不禁一怔——我为了听清他的话而花费了多余的时间,而这多余的时间里我做了无必要的迟疑。通过惯性思维,被禁止的事就是多余、无必要的事,我一瞬就想出来了,于是我嘴角就轻轻上扬。
沙发上的男人问我要继续站着还是坐在沙发上时,我快速联想到了他是在让我做选择来考验我,于是他语音刚落地我就回答:
“我趴着。”
我为我的进步而感到高兴,我巧妙地避开了选择,而这些只是一个不认识的大爷才告诉我的,我学得很快,优越感也就是这么回事。
我走过去趴在沙发上,面朝男人他问我我为什么笑。
我的笑容对此是完全无益处的,无论是对男人的问题或者大爷的胡茬,我快速地通过反向思维得出:多余的事是被禁止的。我左眼专注地盯着我父亲,右眼一个巧妙的过弯看到大爷没有愤怒的迹象,我觉得他开始变得自私了。既然被禁止又无意义,那我为什么要笑呢?满足了优越感就一定要笑吗?我意识到自己不能分睛太久,索性停止了笑容,拉回对话……
“我笑了对你会有好处吗?”
“恩……或许有过,但是我喜欢看别人笑,我觉得这样很刺激。”
笑对男人有了帮助,我佯装看天花板,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他被缝合的上唇,这是他刺激的来源,我的笑对他有益处。笑不再被禁止了,但是看到他如此美妙的上唇像夏季的花苞温柔的悸动,我就笑不出来了,他震撼了我,动摇了我的优越感。
我突然对缝合的嘴唇产生了好感,或许这是对父亲的情感,在它令我入迷时,父亲叫大爷带我回我的卧室。走廊尽头的倒数第二个房间,窗子外是衣衫褴褛的女人男人孩子们,我却看不到大爷这般年纪的老人。
卧室的沙发上有一本褐色包装的软皮书,我随手翻了几页,大概是讲幻想一类的东西。变天了,蒙尘的云就降下来,路面抬高了,我被夹在厚重的云层与硬实的马路之间,久久不能动弹,待到我四肢连头脑麻木了便也很自然昏厥了过去,就如被吵醒要够到电灯开关一样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