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音(20)
“师傅,实不相瞒,我们确实见过王大爷,在邓民路一家酒馆里,不过现在他已经搬走了,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恩怨,王大爷当时并没有为难我们,定灵坠也是他给庙儿的,只不过我们离开以后他就消失了。”月生见林狐这反应,一看就是有过节,急忙和王乐听撇清关系,划清界限。
“既然这样,也是你们的造化,就先不提他了。躲在庙儿影子里的东西叫河魅,喜阴附阳,尤其是遇到阳时生辰且阳气旺盛的人,很喜欢依附在人的体魄上耗人阳气,这应该是遇到巨型骷髅的那天晚上,因为庙儿是至阴体质,所以河魅才趁机躲在了影子里,想借此机会上岸幻化成人形,只可惜河魅积攒了千百年的灵气,七魄不知道为什么已经离散,仅剩下这三魂苟且依附着你,因为畏惧定灵坠的气息还不敢贴近你的身体,唯有这样似有似无的飘荡着,借着你的影子这一小块阴凉地藏身,即使这样,逢见正中午的日光和子夜的月光,也会露出马脚的。实在是有些可怜。”
“原来是这样,林老师,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庙儿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东西有时候能看到,但大部分时候看不到的原因了。
“也不用管它,它现在对你没有什么害处,反而还有些益处,魅是老而成精的东西,如今被迫跟着你,时间长了自然会认主的,这个东西对细微的反应很敏感,以后要是再有脏东西靠近你,它会护着你的。我只是好奇这个河魅如今仅剩下三魂,竟然还有一魂依附到了月生身上,有些不可思议,一魂又不能吸取阳气,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这样做能有什么意义?”
“什么?师傅,你没有搞错吧,我身上也有!在哪里,你给我说说,可不能让它白赖着不走。”月生的反应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咋?你小子是不是还想和它签个居住协议啥的!” 林狐像看神经病似得盯着月生,心想这个徒弟的脑回路如此清奇,是不是收错人了。
“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感觉这东西平白无故的找上我,准没啥好事,你要是有方法,最好把它给请出来,我起码要看看它长什么样子吧。”月生一辈子最忌讳这个,若不是因为这些,他也不会一直赖在学校不愿意回家了。
“亏不了你的,魅可是很好看的鬼,比你还喜欢臭美。至于依附在身上这一点,你就放心吧,以后要是有更好的宿主,你想留它还留不住呢。”
“师傅,听你的意思咋感觉我还赚了呢!”
林狐根本没再理他,转头对庙儿说:“现在这河魅仅剩两魂,对你已经没什么威胁了,你可以把定灵坠离身一段时间,让它依附在肉身上,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你这至阴体质以后就不会那么容易招惹脏东西了,最关键的是,影子里不会再显露其它东西了,这样即使以后走在人群里,也不用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谢谢林老师。”林狐的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庙儿的担忧,心里顿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傅,那我呢?”月生见林狐要走,急忙问了一句。
“习惯就好了。”林狐走出门口以后,才远远的飘来了这五个字。
月生像是着了魔障一样,在自己身上找来找去的,看看手臂,提提裤腿,伸伸舌头,很怕那个地方会多出来一块似的。
庙儿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许久才提醒一句:“要不我先走,你这这里把上衣和裤子都脱了仔细找找,万一藏在肚脐里面也说不准。”
庙儿不说还好,话刚落音就见月生要脱衣服。
“真是没救了。”吓得庙儿撂下一句话,急忙走了出去。
这天晚上,月生住的宿舍里,多了两个人。一个一米八几的中年人,青黄的脸色看着有些病入膏肓,另一个是个矮壮的胖子,皮肤白的有些异常,两人五十左右的年纪,一身粗衣麻布的装扮,像是庄稼地里过活的农民。
“少爷,回去吧,大号子说向阳山的铺子不做生意,招牌太斜了,水路陆路都不能走,你在这里干喝水,吃不到饭的。”白胖的汉子先开了口。
“馒头,你回去响声腔,风月居里的行当,我不稀罕,这关了门道的铺子,我先闻闻香,外面青山绿水的,大号子能响,我也能响。”月生把毯子掀开,直接躺在了凉席上。
“爷,听秤杆一句话,都知道你不稀罕阳关道,大号子闷着声呢,可走独木桥的事,别落河里了。”瘦高个在床头放了样东西,两人也没多说话,见月生没再回话,便转身离开了。
月生在学校八年,这是家里那个被称为“大号子”的人,第一次派人找过来。说的都是行话。只有懂行的人才会清楚,这两人定是盗墓的出身,而那个大号子,就是领头人,也是月生的父亲。
白胖的汉子外号叫混球,真名叫什么没人知道,月生喜欢叫他白馒头,这人精通各种机关,看着笨笨的,其实为人精细的很,大号子说平常人都有七窍,白馒头有九窍,听说这人在墓道里,简直是鬼才。
瘦高的汉子外号叫秤杆,真名叫程金良,是月生的舅舅,也是月生的领路人,因为平时大家都叫他秤杆,所以月生也跟着叫秤杆。此人平衡能力很强,传说能在刀刃上走路,是探墓的行家。
两人走了以后,月生才缓缓坐起来,脑子里一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向阳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连从来不信邪的父亲都不敢轻举妄动,还专门派人来嘱咐一下。
来这里有八年了,一直没弄清楚夜晚出现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曾经花钱请一个同学晚上躲在一边想偷偷的看一下,结果第二天就吓疯了,害得月生再也不敢试图窥探晚上发生的事情了。
月生拆开秤杆留在床头的东西,除了一些日常开销的财物,还有一个尖尖的既像猛兽的爪子又像猛禽的喙一样的甲骨,中空的,尾尖半公分处还开了一个小孔,给人一种哨子似的想要吹上一口的冲动。
月生对这个东西没兴趣,随手塞进了口袋里,倒是仔细的数起钱来,心想老爹身为一个堂堂的大号子,这么多年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真是的,嘴上说关心有什么用,还不如这个来的实在。
月生忽然有种暴发户的感觉,以前清高到宁愿下河抓鱼都不愿回家向老爹赔个不是的人,如今穷日子过惯了,突然有了些积蓄,感觉宿舍楼后面的歪脖子树看起来也别致了许多。
都说钱是男人的自信,看来一点都不假。
因为离暑假开学还有一个多星期,月生便带着庙儿去逛宝养园,大盆小盆的绿植买了很多,还专门赶了一辆马车拉着,吓得庙儿一直在身边小声的问月生,一会儿要是逃跑的话,应该往那个方向跑不容易被人抓住。
月生冲她勾了勾手指头,见庙儿不理他,才主动凑到庙儿耳边神秘的说:“最好往这个方向跑。”说完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脸上还带着邪魅的笑。
气的庙儿在他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下,气呼呼的回了一句:“怕是我跑进去发现它不跳了就麻烦了。”
“这个不要紧,人工呼吸准能救回来,要是不信我可以免费让你测试一下。”
“别贫了,人家来结账了,我看你咋办?”庙儿抱起一盆富贵竹转身走向了马车,心想还好自己带着私房钱来的。
可是还没等庙儿拿着自己的私房钱从马车上走下来,那家伙竟然已经结完账回来了,看着目瞪口呆的庙儿,月生跳上马车,还吹着一口流氓哨,不慌不忙的赶着马儿往无谓斋的方向走去了。
“咱们去无谓斋干嘛?”
“去找李木子啊,师傅不帮我把身上的河魅除掉,还不许让我去找别人帮忙啊!”
“月生,你老实告诉我,你哪儿来的那么多钱?”看来这才是庙儿最关心的问题
“那天我走在大街上,看到有一对老父妻在卖猫,而那只猫竟然被一个屠夫买下了,我于心不忍,便花光了所有的积蓄把猫买了下来,谁知道那只猫是一只发财猫,它只要叫一声就会有一两银子从天上掉下来,所以我每天最喜欢听的就是它叫喵儿,喵儿,庙儿的声音了。”
本来正认真听他讲原委的庙儿,最后才反应过来月生在拐着弯的逗自己,立即要去车里搬那盆刺长得很长的仙人掌过来,吓得月生赶快承认错误,嘴里急忙说着:“庙儿,别激动,我招,我老实交代还不行吗!”
“钱是我父母托人给我送来的,我父亲做生意发了一笔小财,自然会分给他唯一的儿子一些。钱就是这么来的啊。”
“败家子!虽然钱来的光明正大,那也不能这么花呀。”庙儿把仙人掌重新摆了回去,还不忘像个小媳妇似的数落月生几句。
月生没有接话,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很想说只要你喜欢,花这些钱又算得了什么,最后仅是吹了一个得意的口哨,算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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