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发心

1

那一天我接到酷凯的电话，真的是一脸懵逼。

七月的毒太阳像川地盛产地朝天椒，坦荡荡的街上没有一块阴凉地，一朵蔷薇花被烤焦了，花瓣无精打采地落在我面前不远处的台阶上。

“你又分手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开玩笑地问了一句。

酷凯单名“凯”，因为他很酷，所以大家都叫他“酷凯”。举个例子，高中时期，某两个小女生，为了解决谁来当酷凯女朋友这个问题，曾在操场上吵架，后来吵到激烈处，干脆撸起袖子动起手来。

等酷凯闻讯赶到的时候，体格稍健壮的某女甲正把某女乙摁在墙角上。周边围观群众见引发此重大事件的男主角来了，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我要作你的女朋友。”某女甲胜券在握。

将她两人分开，酷凯回了一句让某女乙暗地里开心一晚上的话：“我上学期间不谈恋爱。”

酷凯在大学期间依然单身，践行着他上学期间不谈恋爱的理念。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毕业一年后，酷凯在工作单位认识了他的唯一一任女友冬琪。

冬琪含着金钥匙出生，母亲是一名商人，父亲是某市消防大队总书记。打小就住在别墅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她是一个非常需要仪式感的女孩，她需要酷凯熟记一切纪念日，提早安排晚餐，送上礼物。在很多人看来，仪式感这个东西总是有些虚，比不上内心的诚恳。酷凯总不以为然，他觉得这是冬琪的优点。

所以在每一个数得着的节日，酷凯总是按时按点的发狗粮，他和冬琪晒恩爱的合照，总在不经意间秀倒观众一片。

直到那一天，他告诉我他分手了，说要来北京找工作成为一个北漂。

他以前经历过一次短暂不过一天的分手，那时我还在青岛，他被赶出家门，提着行李箱到我家暂住一夜。我半夜起身开空调，发现这小子人不见了，所以我这一次满腹狐疑地加了一个“又”字。

可能也想起了那次，他在电话的另一头会心一笑，道：“这次是真的。我明天晚上到北京，先住在你那。”

2

第二天晚上，我端着一本厚厚的书躺在床上，正看得津津有味，敲门声响起。

酷凯站在门口，手里提着那个老旧的行李箱，肩上还扛了一个蛇皮袋，我心想，看来这次是动真格的。

他比以前胖了许多，那个帅气的酷凯有些发福了。这次提出分手的是他，理由是冬琪不要求他上进，只想和他平平淡淡过安稳的小日子。冬琪还有诸多要求，比如他们住的地方，一定要在冬琪公司附近，要步行10分钟就能到那种；再比如下班之后一定要早回家，不能在外面吃饭，酷凯为此推掉了许多饭局。这些都成为他坚定分手的理由。

来北京之后，酷凯每天晚上都要跑到楼下去打一通电话，然后顶着一身的蚊子包回来，继续和我喝茶聊天。睡觉之前总是相安无事，等到关上灯，屋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让他有了胡思乱想的空间与时间。他总会冷不丁冒出一句：“冬琪晚上睡觉之前总忘记关窗户，我不在家，她会不会夜里着凉，青岛的湿气又那么重。”诸如此类的话，我都用一句话来反驳他，“她现在不是你女朋友了，你们已经分手了。”

“哦。”

等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他把握时机总是非常准确，总在我即将睡着的那一刻再次发声，“可是她电话里跟我说，没我不行。”

我侧过身来，在心里呵呵，看吧，就知道你们会这样。但是劳资真的好想睡觉啊。

半个月后，酷凯找到了一份称心的工作，那工作朝九晚五，按时打卡上下班，这些年他早就被平淡的生活磨去了一身斗志。况且，上学期间谈各自的理想，他也说过，这辈子不图升官发财，只想家有娇妻，平平淡淡。

3

冬琪突然来了北京。她觉得他们的分手是无疾而终。不把话说清楚，她心里终究有一个过不去的坎。她想，把心里的话说完吧，从此相忘于江湖。

一杯咖啡过后，当晚酷凯却被冬琪拐回了青岛。

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心里始终有个疑问，直到上个周酷凯来北京出差，他约我喝酒聊天，我再次问起。

“在一起四年多，没那么容易就分开。刚分手那几天，我每天都会梦到她，觉得我的世界没她不行。”酷凯手上的烟吐着白丝，一阵阵飘到我的面前。

“分手不是你提的么。”我挥手驱散那些白丝，最近雾霾很严重，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你知道么？在认识我之前，她从来都没做过饭，她人生中炒的第一个菜是西红柿炒鸡蛋，不仅盐放多了，还放了醋。又酸又咸。”酷凯掐掉手上的烟，往我们各自的杯子里添酒。

小饭馆的空调开的不是很足，北京刚刚降了温，我对着双手呵气，拿起那杯近乎冰凉的常温啤酒和他一饮而尽。

“你不会像电视里演的那样，明明很难吃，也坚持吃完了吧。”我脑子里想着电视里的各种场景，好奇地问道。

“屁，我把菜倒掉，跑到厨房重新做了一份。”

“额⋯⋯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分手之前，我看到老同学都混得越来越好，心里有了比较，凭什么别人都人五人六的，我就过的这么平淡。当时就觉得她很拖累我，我不能在这么混吃等死了。也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我表示明白。

“可是后来，我在偌大的北京城到处逛了逛，满脑子想着我们的过往。才想明白我本来想要的是什么？”他停了一下，似乎在思考如何解释，“我从一开始，最想要的就是平平淡淡，有个能相互包容的人一起白首偕老。”

“冬琪刚认识我的时候，还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大小姐，现在烧菜的水平都快超越我了。她在父母面前经常任性发脾气，大吵大闹。可是，无论我犯了什么错，她都是很有耐心地和我讲条件。”

我笑了。

或许有种喜欢，是与你一起，披星戴月，行遍万水千山，但我也知道，一心想在一起的人，凭一颗糖的甜就能走得很远。

不是每个人，在这一生中都能明确地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要做到这一点，你要仔细看，用心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