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是良辰

      那年元宵，平日里宁静的小镇有了热闹。熙攘的人群、和煦的暖阳，那年那天，正适合遇见你。

    阿玥，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那次遇见？

    在那条小街上，那年那天人潮拥挤的小街上，我竟一眼望见了你。我向来觉得“玉树临风”这词被滥用了，因此俗不可耐，可在那一瞬间，我必须承认是你让这个词有了模样。我在你身后，亦步亦趋，你忽然回头，窘迫，我竟踩了你的鞋跟子！是了，我面对你时常窘迫。我心下忐忑，以为你会生气，没有想到你却笑了起来，如沐春风，我愣在了你给的风里。

    后来，我常回忆起那一幕，恍惚记得，你身上是有光的。

    我以为我们是再也见不了面了，你知道的，他们都说我我浅薄、重物欲，阿玥，这没什么好争论的，我确实喜欢热闹与繁华，所以，元宵一过我就要去外面闯荡了。

    阿玥，不得不承认，我在知道我们订婚的消息那一刻着实十分恼怒。我恨他们自作主张把我卖出去，和他们恩断义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竟又收到消息要和我订婚的是你——照片里你虽然没笑着，可依旧清朗，你的眉眼不知何时被我牢记。你说可不可笑，我舍不得把怨气撒在你身上，又不愿意答应他们——这好似和强权妥协，于是便一走了之。

    如今想来，我好像是不识好歹。

    什么时候我明白自己错了呢？

    消失了好几年，我在外面也没混出个什么名堂，只是温饱尚且不愁，他人眼里还算体面而已，至于积蓄，那是见不到影儿的东西。奔波在都市里，偶然遇见镇里的人，从他嘴里得知，我们的婚约竟然还没毁。我气极，这些年的辛酸苦辣涌上心头，仿佛皆因此约而起，我忘了，我原本就是要离开那儿的。

    冲动之下，我回到小镇，没进自家门就打听起你家的住址，我早已经对他们失望，只寄托在你这边，希望你们家放过我才好。

    那是我第一次见你愤怒的样子，也是，除了见过照片那次不算，我也就在那年元宵见过你一面。“如果我因这些身外之物才得她青眼，那是我的幸事而不是她的不是！”大概你的声音震耳欲聋，我才字字句句都记得。我还记得心里打鼓的声音，怦怦跳动的心脏打得我自己生疼，直到你接着说到“我的婚约不能毁！”我才晓得你说的“她”是我，心脏立马就不痛了，反而觉得整个人暖洋洋的。

    我那时大概是病了，我还记得自己上你家的目的却怎么也迈不开腿，抬不起敲门的手。我想，要不就算了吧，身边的人是你的话，向他们低头也没有什么不行的。转身，回家。

    阿玥，你知道吗，我回家之后告诉他们我同意了，他们眼里的光我看着刺眼，可一想到你，我就觉得没什么不能忍耐的。

    可是你没来，好久好久都没来。                                         

    后来我听说了，你奶奶忽然离世，最近不宜再想这些儿女私情。我告诉他们，我可以等，陪你守孝三年，他们骤然冷眼。起初我还想不明白，后来才晓得这些年婚约没毁不过是你在撑着，他们只是要把我卖出去，并不关心我去哪家的，怎么愿再养我三年？

    可是为什么你也不愿意要我了呢？我们折腾了好些年了，不是吗？

    我始终怀揣着些希望，直到再次与你相遇……

    “嘿！”我鼓起勇气，努力笑出来向你打招呼。

    “嗯。” 你回答我时面无表情、语气淡漠。

      我不甘心，如果就这样没有结果，何必当初等我许多年？我跟在你身后，亦步亦趋，一如当年元宵之时，可我却没再踩你的鞋跟子。

      我们之间没有言语， 像是携手多年的老夫妻， 又像并不熟识的陌生人 ，像惊涛骇浪后渐渐抚平沙滩的安宁，又像无意穿堂风从不曾要拨撩谁的心。

      风里传来一些声音“就是那个女人逼死了人奶奶还赖着人家不走。”

      我的心脏似乎骤停，原来是这样！凉意从脚底窜上来，我全身僵硬，再也走不动了。那一瞬间仿佛过去很久，我已经无法思考。

      是了，你那么温柔，怎会无故弃我不顾……

      我踌躇不知所措，你却忽然回头，满眼无奈，笑道：“还是要我等你吗？”

      你的笑，一如当年元宵之时，依旧让人如沐春风……

      没沉醉在你的温柔里多久，脸上凉意就将我唤醒，抬手一抹，前人诚不欺我——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么？这用梦编织的世界半真半假，真是越来越可笑了，毕竟，你终究是没回头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我已然清醒，走到窗边看这楼下的车水马龙，好不热闹，好像跟白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晚间凉风习习，确实有点冷……

      今夜无言，希望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