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如故

梅香如故

总在恍恍惚惚之间，深感流年易逝，惟留下张皇失措的旅人在这孤独的世界里行走。那个哲学的终极问题的确困惑着每个生而为人的人呢。“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而似乎思考并没有带来任何预见或改变。或许，是潜入身心化为一种信念，指引着我们的脚步迈向未知的更广阔的空寂里。

这几年，几乎用尽全身心的力量在对付一口日渐颓败的牙齿。几乎每每都是顺利完成，殊不知暗暗给自己鼓了多少次的劲。深信自己身上有一股不易被战胜的韧性，希望真的有，可以护佑此后渐渐衰老而困难重重的后半生，垂暮之年。春日午后，在牙医的诊所与医生有几句简短的对话，他说的其中一句话，我深以为然，大意如此：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其实与身边的人息息相关，后来我们遇见的人，发生的事，彼此的性格爱好，甚至是作息时间、饮食规律都在相互影响，直到今天我们成为这样的人。他说小时候家里开杂货铺，弟弟们总是偷糖吃，而他常常偷方便面吃，保住了一口牙，弟弟们的牙齿就难逃厄运了。小小的举动却真的影响了此后的生活。原来那些“甜”也暗中标好了价码。

也在某些时候，透过生活的罅隙去感受到片刻的宁静与温暖。也许是午后阳光里，穿过不远的路去取件时，忽然发觉阳光的味道如此浓烈，不，还带着一丝早春的清冽却如此妥帖，又或许是落日余晖下慢慢褪去喧嚣的万物，在灰蓝的天幕上一两颗闪烁的星星。

刚好在教朱自清的散文《匆匆》，蓦然想起那个乡村学校里因为作文写得好时常得到老师表扬的小女孩，记得小学毕业考，她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镇上的中学，父亲母亲高兴得掩藏不住满脸笑意。“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时至今日，那个小女孩惊惶地走过了那么漫长的路程。庆幸的是，她依然不轻易低头，由此看来，骨子里的倔强真的是一辈子的事。而我们总要用很多很多的光阴，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接纳这个始终孤军奋战、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人。

光阴似箭，曾是小时候最爱用的词，却不知这一次启程，竟是隔山海水隔着漫长的岁月及人世。小女孩也最终失去了她的祖父祖母，祖父的严厉和祖母的恩慈仿佛互补，平衡着她小小的生命之舟。是的，依然记得榕树下的家，依然记得小巷深处青砖瓦房，依然记得少年时光里分株养花的伙伴们，而今小巷更加狭长幽深，年少的我们天各一方，我们爱的人也渐行渐远，每每回首，泪水打湿衣衫，岁月不居，时节如流。

那日在青莲寺寻梅，是城市繁华地段的一个清净所在，梅花渐渐空枝，暗香疏影处，佛音萦绕。佛说，看淡自己是般若，看重自己是执著。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却也平平淡淡心无挂碍。于是告诉自己，不必太执著于自己，不必太纠结于昨日的千万种烦忧。

“东坡居士，就这样走在他的人生路上，这一天他穿过了风雨，也迎来了斜阳，但在他的心中，其实无所谓风雨和斜阳，这才叫‘吟啸徐行’。”夜里读书《苏轼十讲》，讲到这首《定风波》，深喜之际，再读——“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