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高,一只被锤死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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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完《至爱梵高·星空之谜》,对梵高起了兴趣,就读起了梵高的手稿,虽然还没读完,但是已经迫不及待想写一些东西。毕竟想法一直都在变,如果等我读完说不定又是另一番不一样的思考路径了,索性就匆忙写点东西。
人们一直把梵高当做励志的典范,每一个人都觉得梵高最后飞向的是曙光,但是一辈子到死只卖出一幅画,无论如何去想,都是一件很悲戚的事情。
励志励志,命给励没了,志还在,这就是被我们歌颂的梵高。迟来的荣耀,有意义吗?死后的光荣,有价值吗?对人类有,但是对梵高,就未必了。昨天是冬至日,在太阳离地球最近的时候,却也最寒冷。
在梵高给弟弟提奥的书信里,有多少次肯定自己,就有多少次一败涂地。他什么都干不好,当个牧师吧,牧师干不长久,做个书店的店员,别人也不要他,画了半辈子的画,只卖出去过一副。
他频繁提到责任感,神圣感,小事情,大义务,以及雄心壮志,与受人追捧的未来。无非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去摆脱受穷与悲观的处境,所以他天真地告诉自己,成就事业的过程中免不了要受穷与悲观,然后习惯了以受穷与悲观来装饰自己,终于受穷,并一生悲观。
而悲剧的诞生,是由外界对你的怀疑,一步步转变为自我怀疑的过程。
王小波在《黄金时代》里说: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爱,想吃,还想在一瞬间变成天上半明半暗的云。后来我才知道,生活就是个缓慢受锤的过程,人一天天老下去,奢望也一天天消失,最后变得像挨了锤的牛一样。可是我过二十一岁生日时没有预见到这一点。我觉得自己会永远生猛下去,什么也锤不了我。
当别人的怀疑一步步落地成为实锤,梵高也不信任自己了,意识到自己可能注定了一辈子都是吸弟弟的血的寄生虫,挨锤的牛也变成了挨锤的土狗,选择了死亡。
至于锤子的具体样子,实在太容易想象。
梵高割了耳朵,哦,那个自嗨狂啊,他不是说要信仰上帝要发自内心要严肃的要有力量的爱妻子、爱朋友、爱一切吗,怎么只割了一只耳朵?
梵高自杀了,没死,哦,那个游手好闲成天瞎逛全靠一个好弟弟每个月打生活费的神经病,真死了才对大家都好呢!
梵高真的死了,哦,天啊,世界对他真不公平。
最后那些画作翻出来,那些书信翻出来,人们也接受不了,想要弥补,想要纠正,把梵高作为励志的典范进行扛推,但人们忘了,梵高的样子其实就是他们讨厌的样子。
随着生命进程的发展,在梵高的书信里越来越多地出现喋喋不休的抱怨、咒骂,也隐约可以看到梵高反复无常的行为给家人制造的麻烦。
也只是当他死了,人们才会觉得他可爱,要是他还活着,人们还得锤死他。
2
此前有个新闻,说到一个数学痴汉,30多年前从985名校肄业,最后回村钻研数论靠低保度日。
他叫刘汉清,当年16岁,考上了哈工大金属材料及工艺系热处理专业。那时候的大学生,比现在的研究生、博士生、海归派还要稀罕。
但是30多年过去了,社会似乎已经忘了他,他也忘了社会。
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进,就是天天看数论。
他不懂农活不做家务,就是天天看数论。
他也不玩王者荣耀,就是天天看数论。
他也不上网撩妹,就是天天看数论。
孔子的学生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孔子为此称赞他“贤”。
但是,村民们是怎么说刘汉青的:
“他就是一个废物,烂事无用。”
“烂泥扶不上墙。”
“一个废人。”
这跟梵高的处境何其相像。
人们习惯了用“有没有价值,成不成功”来衡量一个人,成功的标准还得看在哪里有几套房,像这样混吃等死的人,怎么不遭人诟病?
梵高的画,我们欣赏不来还可以不懂装懂,但数学的问题,只要专家们随便一锤,研究的价值就可能被全盘推倒,这样一想,这位数学痴汉的后半生,大概也少不了人们指着他鼻子的笑声。
大概也确实没有谁会永远生猛下去,比如梵高,对基督教疯狂热爱,对画画充满激情,最终还是被生活一点点锤向了死亡。
而谁,又是下一个被锤死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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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了《十三邀》的第二季第二期,许知远对话诺兰。
谈到一个古希腊的预言,关于狐狸与刺猬。
狐狸掌握很多小技巧,行动迅速,皮毛光滑,脚步飞快,阴险狡猾。
而刺猬呢,只会一件事情,就是把身体蜷成一个圆球,让浑身的尖刺,指向四面八方。
只此一招的刺猬,防御住了狐狸一次又一次花样百出的进攻。
然而在现实生活中,专一画画的梵高,只看数学的刘汉清,都是被生活锤死的刺猬,哪怕博取到了更多的同情,却始终被社会嫌弃。也许只有诺兰这种狐狸型人才,才是社会更需要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