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育儿散文

天荒地老只认你

2019-02-18  本文已影响0人  五保界阿郎

探亲

热闹的春节过后,偏僻的乡村,又慢慢回归平静。几缕炊烟,像是轻轻地喃喃自语,这里没有被遗忘。

还记得小时候,特别喜欢节后走亲戚,仿佛一下走到世界的中心,成为万众焦点,获得放肆的宠爱。吃不完的美食,捣不完的蛋,还有欲拒还羞的红包。年岁渐长,走亲访友变得渐渐清淡,曾几何时,那种熟悉的氛围,似乎渐行渐远。

接连的阴冷天气,仿佛得把二月走完。山间灰蒙蒙一片,云雾缭绕着,那隐约可见的枯藤老树。忽然,有种莫名的情愫触动着心弦。

沿着盘山公路,小心翼翼地行驶着。隔着崇山峻岭,是二伯的家,当时生活条件所限,他选择做了上门女婿。曾经跟着爷爷,走过无数条崎岖小道,探望似乎远在天边的二伯。如今,爷爷走了近二十载,以前的山涧小道,早已荒芜。随着离二伯家越来越近,童年的记忆也愈发清晰,仿佛一切都在昨天。那时的我,瘦弱的像小跳蚤,每次去二伯家,伯娘总是拿出家里最好的,给我开小灶。堂哥堂姐带我飞奔在田间山野,套小兔子、摸鱼、抓知了等,玩得不亦乐乎。

“桃生,你来啦”,循声望去,二伯一脸惊喜的看着我,手中的扫把来不及放下,蹒跚地出来迎我。“是的,二伯”,我连忙下车,飞奔向二伯,紧紧握着他颤巍巍的手。“年岁大了,您得多歇息,屋外天冷”,我心疼地说道。“不碍事,农村的人都这样,做到老,快里屋坐”,二伯眼圈有些泛红。我鼻子一酸,低下头搀扶着二伯走向内屋。这几间土家族木房连在一起,从泛黑的木板,已看出经历不少岁月的洗礼。“跟年轻人饮食不便,咱们住在吊脚楼那间”,二伯边走边向我解释说,“这几间是你大哥的,外面买房后,现在没住了”,“那几间是你二哥的,生活上都是他负责”,二伯介绍着,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灰白的木门边,依靠着一个瘦弱老人,花白的头发有些许蓬乱,怀中蜷缩着一只老猫,怔怔的望着我,“伯娘,伯娘”,我亲切地叫着,“你是...”,伯娘好奇地打量着,“桃生”,我有点惊讶地说,“哦,都长这么高了”,伯娘摸着老猫的头,嘶哑着脱口而出,“我小时候常来,记得吗?前几年也来过几次”,“不记得了...”伯娘喃喃说道,“哎,自从得了一次病,脑子出了问题,除了我,谁都认不得了,包括你几个哥哥姐姐”,二伯摇摇头,发出一声无奈的感叹,接着又说到:“连吃饭,如果我不说,她就不吃,有次我外出吃酒席,再三交代可还是饿一天,所以现在我也哪都不去了”,让我感觉无比酸楚。在我们进屋,围着火炉拉家常时候,伯娘不时看看这个,望着那个,想努力记起以前的事,不时附和一句话,“不知怎么地,又没生病,又没摔着,也没老,就是记不得啦”,伯娘怀里的老猫,也没“瞄瞄”地撒娇,慢慢睡着了。

“其实还好,至少认得您”,我安慰二伯说道,“习惯了,人老了,很多事情无法左右,也许这就是老糊涂了吧”,二伯说着说着,用手擦了擦眼...

这就是爱情,不管天荒地老,只认得你!

追忆

“开饭了”,二哥在我们话家常之际,已经跟嫂子备好饭菜。

“走,吃饭先”,二伯搀扶着伯娘,招呼大家一起坐开来。“辛苦二哥嫂子,你们负责做饭,我们负责吃”,我跟二哥调侃开来,“哪里哪里,常来坐坐,农村没啥条件,管饱”,勤劳的二哥憨厚的笑着说。“都是农村,这条件外面吃不到的,野味”,看着一桌子香喷喷的饭菜,吃货的我由衷赞叹,“喜欢就好,放开了吃”,话语间,嫂子给大家拿了一瓶白酒。

久别亲人,二伯平常就爱那么一口,我也心情大好,向二伯敬起酒碗。觥筹交错间,大家时不时说说笑笑,好不惬意,真想时间静止,多体会儿亲人相聚的温暖。“来,伯娘,这肉很柔和,吃的动”,边说着,大家都给伯娘夹肉。说起农村春节的肉,那是一绝,猪腿烧好,就着海带或萝卜一起,用大锅闷熟,弹指可破,即使没有牙齿的老人,也吃的香喷喷。“够了,够了,大家都吃,我吃不赢了”,伯娘今天也很开心,在失忆之前,也是那么好客。

记得小时候爷爷常跟我说,也爱去二伯家,伯娘贤惠懂事,通情达理。曾经的农村,豺狼虎豹横行,上演不少吃人的悲剧。爷爷是猎户和草药郎中,家中七个孩子,有时吃这顿,没下顿,条件相当艰苦。在我记事起,爷爷就坚持住在曾经的茅草棚子,四周用树枝编製的围墙,夹着木板。在二伯谈婚论嫁的时候,家中的条件更差,全是茅草搭建的房子,吃的连玉米棒子都是稀罕物。结婚前,作为地主家娇滴滴的公主,伯娘冲破家庭的束缚,主动上门拜亲,丝毫不嫌弃艰苦的条件,家里有红薯就吃红薯,没红薯就马铃薯。在那个年代的农村,无论媒人介绍相亲,还是自由恋爱,都那么纯粹,而人品是最为看重的。

记得伯娘说过,最感动的是听说二伯十来岁救父的故事。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冬天,爷爷去看前天布置的机关,二伯几个也嚷嚷着同去。执拗不过,爷爷同意了,农村的冬天,闲着也是闲着,出门都是铺着齐膝盖的积雪。话说到了有陷阱的地方,那是一块大岩石下面,正好是为野生动物躲避风雪的地方,爷爷为安全起见,让二伯他们等候,只身查看。这一看,可了不得,一头老虎耷拉着脑袋,趴着一动不动,明显中了机关。爷爷刚靠近观察老虎是否死了,没曾想受伤的老虎飞跃而起,直扑将过来。说时迟那时快,爷爷大吼一声,本能地迎上去,紧紧抱着老虎的脖子,不让老虎的嘴伤到自己,胳膊却一下被虎爪伤到,殷红的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其他几个伯伯看傻了眼,二伯第一个反应过来,拿着柴刀冲过来,对着老虎猛砍。老虎和爷爷一起翻滚在地上,二伯紧跟其后,拼了命救父,其他几个伯伯也杀将过来。老虎终于死了,爷爷也受了重伤,二伯吩咐好哥哥弟弟们叫帮手的帮手,剩下的包扎伤口,砍树做担架。就这样,在众邻里的帮助下,爷爷被抬回家,养伤半年才恢复。

当伯娘和二伯成婚的时候,考虑到伯娘的贤淑及双方家中的条件,一向傲气的爷爷,同意二伯做上门女婿,比挨饿受穷强。没啥聘礼,就送二伯一杆自制的猎枪,算是风风光光的上门了。其实那个年代,猎人也是受人尊重的,政府鼓励消除虎患,特别称得上打虎将的,几个县城加起来也屈指可数。

就这样,勤劳的二伯和伯娘,相濡以沫、举案齐眉,过起了甜蜜而温馨的日子,即使如今失忆记不得自己的孩子们,却不曾丝毫忘切与之相伴到老的二伯。

酒过几巡,天色已暗,大家又围着火炉聊起了家常。听不完的,是二伯以往打猎的精彩故事,道不尽的,是二伯和伯娘这对平凡夫妻,诠释了什么是爱情,什么叫平平淡淡才是真。火,还在噼里啪啦熊熊燃烧,映红着一张张老少的脸,缕缕青烟升腾而去,似乎在诉说亘古不变的那份情,亲情、爱情、友情,可歌可泣!

夜色已深,各自安歇着,山村的家,归于平静。时不时的猫头鹰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却唤不醒相聚喜悦亲人们的呼噜声。

告别

美美的睡了一觉,勤快的公鸡第三次打鸣已毕,天也慢慢亮了起来。

乡村的早晨,总是那么舒服惬意。冷冷的空气清新,且令人振奋,山间薄雾笼罩着,仿佛醒来就到了人间仙境。耐寒的鸟儿们,在田野树梢轻快的舞动着,吱吱喳喳的叫着不停。这就是田园独特的美丽画卷,充满生机和灵动。

快节奏的生活,相聚总是短暂,而亲情却是永远的。吃完早饭,就是跟二伯和伯娘及哥嫂们的告别时间。

“二伯、伯娘、哥、嫂,我们要回家了”,我挨个跟亲人们告别,二伯和伯娘紧握着我的手,舍不得松开,“记得...下次再来”,二伯有些哽咽的说着,“嗯”,我强忍着心中翻腾的暖流,坚定的说:“一定会常来的”。虽有不舍,但更多是对二老深深的祝福,希望二老身体安康,与天齐寿!挥一挥手,踏上回家的路,背后远去的目送中,是新征途无穷的动力。

在我看来,亲情就要常走动,什么“一代亲、二代表、三代四代认不到”的农村俗语,那是淡漠亲情的借口。常记得爷爷说过的话,“咱们就像一根藤,开枝散叶,可终归在一根藤上”。也许年少无知的时候,不懂这句话的涵义,当你看到树叶一片片凋零,才真的懂得。

在我们这根藤上,似乎没有什么名人轶事,但是有数不尽的平凡故事,始终感动着我。比如伯娘对二伯的,天荒地老只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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