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起】（3）高中的精神危机

喜欢思考的我，在高中的时候产生了一次很长时间的精神危机，这种危机一度曾让我差点放弃高考，并且整天想死。

高中一直把我压得喘不过气，除了在某些科目上很差劲让自己各种自我否定之外，更重要的是，当时已经有一些论调在盛行着“读书无用论”“大学生不如农民工”的说法。

那时，我心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就是“考上大学”，因为大学意味着自由，意味着接触优秀的人，意味着可以获得很多缠绕在我心中的问题的解答，意味着终于可以如我妈妈描述的有赚钱的工作了。如果考不上，似乎就要出去打苦工。因为家里是没有钱让你去读什么三本这样的贵学校的。

我和几个同班好友在操场上走着，这是我们在晚自习开始之前短暂的透透气。当我们在互相倾诉着心里的烦恼和对未来的担忧时，一位同学说她的某位哥和姐，对她说大学根本不是一直以来老师描述的那种样子。毕业出来照样找不到工作，而且在大学里，大家都是玩游戏、睡觉、上网、谈恋爱。根本不是传说中那般美好。

有一天上课的时候，我突然问自己：“为什么要上大学？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一旦这个问题开始出现，就像火山爆发一样。我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讲，只有老师一个人的声音。个别放弃治疗的同学直接趴在桌子上睡觉。我突然对讲台上的老师、手下的试卷、桌子上的课本、周围的所有人都充满了疑惑：为什么我们要这努力？为什么要考大学？既然学的这些东西未来都没有用为什么要学它们？为什么我们从小到大就要这么被逼着考试？……

当我们再一次在操场上透气的时候，我说出我的问题，结果其他人都回答不出来，他们也开始思考然后开始惊慌了。我一位好友说“求你了，求你别问了，你再问下去我也坚持不下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

我问了我们老师，老师还是那句话：因为到了大学你们就自由了啊！

那时，我学过鲁迅的文章，想起了关于“铁屋子”的故事。我把自己套上去，感觉自己就是那个铁屋子里率先醒过来的人，像鲁迅先生说的，你又何苦叫醒别的人呢？在以后的很多日子里，我从来没有哪一刻像那样地理解鲁迅的“铁屋子”。

当我再一次看着三四十分的政史地试卷时，人生非常迷茫又绝望。我模糊的感觉到，似乎自己的努力是毫无意义的。

于是我真的开始听不进课，表面上还是一切正常可心里绝望又难过，日记本写了一本又一本，跑步的时候眼泪掉了一行又一行。那时我是有死的想法的，我也常想，也许我从高中开始就已经抑郁了呢，只是因为一些别的事逼着自己往前走故意忽视掉这些。死亡，对我来说，意味着摆脱，而不是别的其他意思。但每当有这个念头，我就会想起自己那些关于“等我有钱了，我要给所有人买一套房子，让我妈妈不要再哭了”的心愿，也会想到生命诚可贵。

直到有一天，我非常认真地问我妈妈，告诉她我的想法，她对我说：

“让你上大学，是为了让你以后出去工作学什么东西都比别人快，起点比别人高。比如，有个新东西，农民工要学好几个月才懂，你学三天就会了。我初中毕业就没有读书了，那时就因为英语不好所以没能读。现在，我为了生计不得不开理发店，可是我多么喜欢当老师，如果我有文凭的话，我就可以当了。你不上大学也可以，但你就不得不像我一样到处打工，朝不保夕，为了明天吃啥喝啥而发愁。”

这些话不是我妈妈从哪里看到的，而是她结合自己的人生经历体会出来的。当她告诉我的时候，我感觉眼前的世界好像终于打开了，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现在每年高考的时候，永远都有几篇新闻是写某高中生或某某考生不堪压力或分数自杀，我心里感觉非常悲凉。大家议论纷纷，这能有啥想不开的呢？不就是一次考试吗？不可理解又轻描淡写。

对于这样的生命离世，我感到难过，既感到可惜，又觉得理解同情，还有，包括愤怒。学校，老师，家长，给他们提供过什么呢？我们这些都像从一出生就活在笼子里的鸟，当别人逼着我们要马上飞起来的时候，真的做不到，看不到希望，结果还觉得是自己的错，怪自己笨，充满了自责和内疚。

所以，越是信息闭塞，这样的事件是越多的。但这似乎怪不了谁，因为出生是无法选择的。

【注：本文首发于公众号简屋（ID：jhouse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