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已婚拉拉的自画像(28)
第二十八章
假使没有那一场宿醉,或许我们一直将只是最贴心的知己,暧昧隐藏于沉稳淡漠的外表间,不温不火,细水长流。同样,假使没有那一场宿醉,我们将无法领受一颗异常明亮的流星划过生命星空的奇观,无法那样透彻完全地拥有和交汇一个如此同质的灵魂,无法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没有假设,没有庆幸或是遗憾,只有一些事件在茫茫无涯的时空里徐徐展开,不可逆转,顺其自然。
那一晚,沿着安静的小巷,我们沉默不语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一弯月牙明亮地挂在半空中,深秋的风时不时卷着几片落叶扫过脸颊。
那一晚,我们都很郁闷,从周尤甚。因为敏感的我们发觉,进这个死胡同已经太久而不知该如何取舍,眼见疲惫无趣的感受已经崭露头角,而这种感受是我们所深深恐惧的。我们因为预感怕要失去,而滋生了紧紧抓住的冲动。
那一晚,酒淡无味,话更无多。我们只是喝了再喝,把心里纷繁复杂的况味用酒精麻醉一部分,而激活另一部分。我们的话开始渐渐增多,我们的舌根渐渐僵直,我们的脑袋开始发晕,我们开始暴露一种动情的眼神,我们都喝多了。
酒是色媒人,酒壮人胆,酒逢知己千杯少,这些话统统把干系利利索索地抛给了酒精本身,以便给道貌岸然的人构建好舒缓的台阶下台:对,不是我,是酒精。
我不好说到底是我们还是酒精,其实,这简直是废话。酒醉之后的人,大脑并非不清醒,只是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欲念被抽掉的理智栅栏放虎归山,御风而行,为所欲为,借别人的酒杯,浇一己胸中的块垒,仅此而已。
我们毫不意外地点燃了一场大火,但大火并未吞噬一切。最初的火势蔓延之后,我们发现这是我们基本可以掌控的火焰,我们仿佛可以在情山欲海里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逐渐地,我们可以自如地是情人也是朋友。时而置身感情内里,缠绵不已,潜心投入。时而脱身以出,冷眼旁观,仿佛纠缠在感情漩涡里的只是不相干的另外两人。我们各自有家庭,各自有肩上的责任,只能在时间的边缘地带搜寻出一些只属于自我的可贵时光。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说过“爱”这个字眼,因为不敢轻易唐突,真正知道了“爱”是什么就不会轻易地把“爱”挂在嘴边。我们顶多说出“喜欢”、“想念”这样踏实适度的语汇。但是,我们无法割舍对彼此的依恋,就像潜水,一头扎进的忍耐之后,必然需要探头浮出水面狠狠呼吸几口新鲜清冽的空气。
我们没有写过情书,虽然我敢肯定我们一定都是创造情书的高手。情书需要燃烧生命和激情来抒写,而我们遇见彼此的时候,剩下的更多已经是记忆深处熊熊燃烧之后的清冷灰烬,心境已经到了平静之为美的阶段。只关乎技术层面、把玩文字的情书,网络里可以下载千封万封。把彼此的心看透如自己的,就不需要那么多言语辞藻的铺陈。
或许,我们的情书,便是记忆里那些交心的片段、感悟的点滴和无言的对视吧,又或许是我放置在保险柜里的几十个红酒瓶塞,它们携带着幽幽的酒味,辖制沧桑无奈的人心,复原永难消逝的活色生香。在纷繁复杂的世事和重重叠叠的角色中,挤出一些时间与爱慕的人对酒当歌,犒劳自己继续演下去。我和从周,不是网恋,没有异地,但也是在条条框框的束缚里戴着镣铐跳舞,尽量地保持乐而不淫,哀而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