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我只想对你好（62）

2018-04-05 本文已影响9人金忆潇阳

还能看见吗？

父亲死后，白琼琚变得沉默起来。生产之后本就容易心情不好，这下，就再也好不起来了。

白家宅子结起了蜘蛛网，生了一层灰，仿佛记忆还停留在它主人离开的夜晚。几个月未打理，菜地里荒草丛生，倒是麻雀有了好去处。

杨穆也离开了单位，躲在了家中。他再也不想接触所谓的政治了，只是此刻，他有心想退，却身不由己。有时候，你到了一个位置，都不需自己争夺什么，因为会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你去争。

都说苦海无涯，可哪有岸让你回头？

“都是我不好，假如我不去当什么狗屁主任，岳父他也不会这样。”

“杨二哥，这和你没关系。要是怪，也只能怪这个时代容不下像我父亲这样的人。出身在这样的家庭，他本身就有罪。”

听了这话，杨穆真的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他诚然不能说真相，他若说这一切都是他自己安排的，那琼琚怎么可能会原谅他？他又诚然不愿再说谎，因为这一个谎言已经让他自以为坚不可摧的心理素质彻底坍塌了。因此，他有的也只能是沉默。

这个世界，你不愿的，就真的可以不去做吗？

1966年，对杨穆一家一定是刻骨铭心的一年。这一年尝到了荣辱悲欢，这一年感受了冷暖人情，这一年才明白生与死之间的距离。

杨穆不再住公社自己的办公室里，而是陪着琼琚回到白家老宅去住。因为总是睹物思人，他们便砍了院前的柳树，但却无法阻止它从根萌发出来的枝丫。已是寒秋，这枝丫上的绿叶丝毫没有衰残的意思，凭借着生命力在与季节抗争。不过，不久间雪花就落下来了。叶子再也抵御不得寒风，枯干，随风而去。

又到了冬天，厚厚的冰雪遮住了树桩，记忆也变得模糊了。

“又一年要过去了。”杨穆感慨道。

“是啊，年复一年。”

几个小姑娘穿着小花袄在雪地里嬉戏唱歌。

“红太阳照边疆，青山绿水披霞光。长白山下果树成行，海兰江畔稻花香。劈开高山，大地献宝藏。拦河筑坝，引水上山岗……”

歌声清澈如流水，再配上洁白晶莹的大地，如同生命乐曲般和谐。

白琼琚认真听着，看着，然后流出了眼泪。

“小时候多好。没有烦恼，没有忧伤，连唱歌都充满了美与真。”

“现在的红歌，处处都是相互倾轧、精神压迫。当年的美好，也许只留在孩子们的歌声里了。”

杨穆看着窗外的孩子，视线也模糊了。回头看看琼琚，心中又是一紧。对这个女人，他亏欠的太多。他有点明白了一个挺时髦的词儿，那就是“救赎”。

对啊，对啊，我拿什么救赎我自己？

他突然发现，以前的权力争夺、生死相搏，如此无聊可悲。身外事，执着起来，却差点把自己杀死在道德与人性里，真他妈不值得！

他也知道，挣扎着出来也不是一件易事，但总得出来。因为，他预料到了危险，也不想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老爷子，我明白你为啥不待见我了。你嫌我投机，嫌我专营，嫌我攀援权力。我变了，我真的变了，可是，你还能看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