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巍（4）

像小孩子的脾气，这场雨来得任性，去得洒脱。

雨停了，灰暗散去，带来极致的白。我和青巍还是挨在一起，手臂与手臂之间隔着一条暧昧的缝。只不过，这暧昧独属于我，这怦然心动，也独属于我。

回到家里，一阵香味飘散而来，妈妈正在做饭。

“回来了？”

“嗯，妈，青巍也来了。”

妈妈闻言从厨房探出头，笑着招呼青巍，又假装愠怒地看着我:“怎么这么没礼貌，该叫青巍老师。”

我从没叫过青巍老师，忽视所谓的礼貌，我只是单纯的不想。

“没关系的阿姨，反正我大不了远星几岁，又不是正式的老师，她想怎么叫都可以。”

客厅里没有椅子，青巍接过我递给他的毛巾，仍笔直地站着。

我知道他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然，他的窘迫，他的自卑一直都在。

“青巍，你衣服都湿了，我给你找件衣服换了吧。”

“一点点而已，没关系的。”

我假装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自顾自地往房间里走去。拿出柜子里那件印有唐老鸭的白色T恤，想了想，又把那把红色椅子搬了出去。

“这件衣服是前几天我和沅沅去玩游戏赢的奖品，男款的，太大了我也穿不了。”我把衣服递给青巍，生怕他不接，又加了句“本来想给我爸的，但是他太胖了。你应该能穿，别浪费啊青巍老师。”

也许是第一次听到我叫老师，青巍看了我一眼，带着些许意外与新奇。接着目光落到我手上的T桖，迟疑了几秒。

“真的不用了，谢谢。倒是你，还不赶紧去换了，小心感冒。”

我讪讪地收回手，一股名为失落的情绪一点点涨满溢出。

玩游戏是真的，可是我并没有赢。看到那件衣服我就莫名地想起青巍，想起他仅有的，洗到发白的几件衣服。而且上面还有我最喜欢的唐老鸭，于是我去了，拉着沅沅玩了一下午，也没有赢。

最后我软磨硬泡地把那件衣服买了回来，原本想着青巍生日的时候送他。但是他生日已经过了，我不知道还有没有下一次。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我站在喷头下，由着水流过全身。洗去我沾到的，仅此一点的，青巍的味道。

晚饭很丰盛，所有人都在给青巍夹菜。他一一道谢，沉稳礼貌，耳朵却泛着不明显的红。

“青巍啊，多亏了你，小星的数学成绩提高了不少。上次去学校，她们老师还夸她了呢。”爸爸又喝了一口酒，接着说:“哦哟，给我高兴的，以前都是挨训的。”

“你不知道，这孩子以前没少气我，三天两头的被叫家长，我都不好意思……”

青巍认真地听着，脸上带着笑，偶尔视线落在我身上。

糗事被人放到台面上，我整张脸都火辣辣的。看着我爸越讲越兴奋，我急忙夹了一块鱼放到他碗里，“爸，多吃菜，对了，今天上班怎么样啊？”

“还不让人说，现在知道害羞了？”

青巍笑了笑，放下碗筷，“对了叔叔，我可能给远星上不了多久的课了。不过她现在成绩提上来了，也很聪明，基本上已经用不着补习了。”

我楞住了，笑容僵在脸上。

爸爸好像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只知道，青巍要走了。

努力勾起嘴角，我看向青巍“还能上多久？”

“2周。”

我点点头，不再看他，只一个劲地往嘴里塞饭。试图压抑住胀得发酸的眼眶。

我知道他要出国了，一年的交换生，也许更久。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成为羁绊他的理由。

我只能失去他，悄无声息。

我的少年，要去展翅飞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