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首饰匣
奶奶有个首饰匣,之所以说是“匣”,而不是“盒”,源于奶奶的话,数年来,她都那样说的;还有一点,那真是个木匣子,薄薄的桐木板,近一尺长,十几公分宽。
首饰匣是传统工艺制作的,整个木匣子没有一个钉子,全是木榫结构的,上面的木板可以抽拉。
原先,家里住的堂屋,三间房子,奶奶住东边,老房子墙皮厚,窗户小,总觉得屋里黑乎乎的,看不清屋里的东西。我们住的西边那一间也是一样的,都是光线不好。
奶奶的床放在东南角,紧挨着的是一张老式带抽屉桌子,桌子对着窗户,上面放一个瓦罐,是奶奶放钱的地方。还有一个秫秸箭做的针线活筐,一盏煤油灯白天总在窗台上,奶奶怕我们把灯碰倒,洒了煤油。
时不时地去奶奶瓦罐里拿钱,奶奶不仅好说话,而且脾气好,只要说一声,她就会同意,或者默许。那些钱,都是钢镚,最大面值是五分,是奶奶存下的。
一直觉得瓦罐里的钱是奶奶的存货,不曾见过她有别的值钱东西。奶奶一直都梳着传统发髻,插上她的大发卡子,还有个发簪,是银的,用了好多年,发簪光溜溜的。
有段时间,流行打耳洞,需要戴银耳环,避免洞洞再次长严实。老妈是解放后才出生的,结婚时正是新思想畅行,不可能有首饰,所以,去找奶奶。
奶奶拿出了那个木匣子,斑斑驳驳的红色外表,看着很有年代感。据说,首饰匣还是太奶奶的,有百年的历史了。奶奶打开给我看看,里面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玛瑙片,薄薄的,一边有个小孔 说是我太奶奶帽子上留下的,还有两件银饰。
奶奶说,原先的陪嫁有点银饰,耳环手镯类的,还是有的,不过,破四旧的时候,被没收了,她偷偷藏下的只有一个发簪和莲花枝,都常年氧化,已经发黑了。
奶奶说,年轻时,在发髻上插过,做个装饰,后来,时代变了,银饰不敢露面了。
三件小东西儿,可怜巴巴地躺在匣子底儿,匣子看着空荡荡的。
第一次见到奶奶的“宝贝”,虽然她说不值钱,是她珍藏数年的,外形看着不错,做工精细。奶奶说,可以把她头上的发簪给我打一对耳环,满足我的耳洞梦。打耳洞,本来一时冲动,再想想,爸妈也不会同意,奶奶的簪子用顺手了,我又那么怕疼,自觉打消这个念头。
再后来,说起来这件事情,我爸也不太清楚奶奶有啥银饰,只知道有个木匣子。得知我没有“毁”那奶奶的簪子,爸爸夸我一句,说我懂事了。
既然用不着了,奶奶又收起来,再以后,大家都忘了。直到奶奶去世,收拾遗物,才又在柜橱里找出来,木匣子依旧,玛瑙片不见了,估计从匣子缝里掉出来了,找不到了,两件银饰还是乌黑,爸爸让我收起来。
那陪伴奶奶多年的银饰,始终没有再戴在她头上,最后,传到了我的手里。
又是数年不见天日,哪知道,昨天小姑娘翻抽屉,居然翻出来了,问我,妈妈,那是啥。我说,是头饰。她说,我听不懂呀!
以后你长大了,就懂了。我说。没想到,小姑娘举起来双手,跳跳说,我长高了,长大了。
怎么给她说呢?来日方长,慢慢说吧。银饰已经百岁有余,小姑娘才两岁多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