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飘飘》（六）

        祁春家就位于祁摇家的北侧，隔着一面土墙，高约2米，顶端悉数摞着几块如梧桐叶般的青灰色瓦片。祁摇站在自家前院里，祁春家的院子便可一览无余，一排种在瓷罐里贴着土墙放置的野百合最显眼。一到夏天，野百合开出粉红色的花朵，那低垂的花瓣衔着夜间降落的雨水，仿佛一排鞠躬谢恩的妃子，整齐站在大殿一侧。

      野百合喜欢生长在山谷两侧，春季发芽，夏季开花。祁摇的爷爷曾经常对祁摇说，野百合是一种懂得感恩的植物，它从大地汲取养分，发芽生长，等到自己最辉煌的时候便低头开放，向大地谢恩。因此祁摇一直对野百合都保持着一种热爱且敬仰之情，对祁春家院子里种的这一排便尤其羡慕。

      祁春还有一个姐姐，叫祁芳，这一排百合便是她从山谷挖回来种在瓷罐里面的。祁芳年龄比弟弟大五岁，读完二年级刚认识几个字就辍学了。村民们大多保持着一种不成文的思想，除非学习特别拔尖，不然读书没什么用，还不如早点下地学种田；特别是女孩子，如泼出去的水，终究还是要嫁出去，早点辍学还能多给家里减轻几年农忙负担。村里面好多孩子上了一两年学后就辍学了，走出去读书的寥寥无几。祁芳便是在期末考试考了一次不及格后就没再去过学校了。“都考不及格，继续读了也没用，还是早点回来种田吧”，这是她父亲和她说过的关于读书的最后一句话。她也没伤心，自己本身也不爱学习，以前在课堂上都是胡思乱想，开小差。听父亲这么一说，反倒内心一阵欣喜，像重获自由的鸟儿一样。

      在这连绵的山中劳作非常辛苦，每天都要走很长的山路，还有各种重物从自己小身板经过，悄悄地在手上、脚上、背上留下各种痕迹，她又觉得还是在学校轻松，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

      虽辍学得早，随着年龄增长，祁芳倒也逐渐显露出几分姿色。纤细苗条的身材，留着一头乌黑的长发，脸饱满而圆润，似乎长期的劳作没给她留下太多印记。她喜欢穿一件火草麻布短褂，再配一条黑色裤子，短褂上绣着红色的牡丹花、粉色的月季花等，领子上镶着一圈晶亮的小银球。胸部微微隆起，刚好使褂子显得紧身，恰到好处。裤腰和裤腿上都绣着一圈彝家标志性的小火苗，走起路时偶尔露出纤细的小腰，纯净而美丽。上集市的时候还会用一块青色背底且布满绣花的头肩将头发盘起来，走在街上总能引来不少回头族。她的刺绣功底很好，一辍学便开始和母亲学起来，几年功夫就可以绣得几分生气了，她衣服上大多都是自己绣的，偶尔一些比较难处理的地方由妈妈代劳。

      每天祁摇出门准备叫祁春上学的时候，经常能看到祁芳在院子里洗头打扮，再接着给百合浇水。这一排百合是她用了一年的时间种上的，见到一棵就挖一棵，但是野生百合的成活率很低，要种好几颗才能成活一棵。

        “阿芳，你能不能给我家这边也种几棵？这样你来我家玩也能看到百合了。”祁摇每次看到她总会这么说。

        “你自己种去，翻过山那边都是。都几点了，小破孩的，赶紧去上学。”祁芳抿起嘴。

        “你说什么，叫谁小破孩呢，你还要叫我叔呢。”祁摇跑着从土墙的木门穿过去，朝着祁芳开始喊。

        “谁要叫你叔了，比我还小好几岁的。”祁芳边洗头边朝祁摇笑道。

        “我得叫你爸哥，你就得叫我叔，我妈说了你和祁春都得叫我叔。”

        见祁芳光顾着洗头没回话，祁摇拧开水龙头，用手接起冷水泼向祁芳。祁芳“啊”的叫了一声便向祁摇追过来。

        “你给我等着，看我下次不收拾你。”祁芳刚转身跑了几步，祁摇便不见了踪影。

        祁芳总是带着一脸的笑容，“阿芳真漂亮”，这是村民见到她时说的最多的话。就像马太效应一样，可能越被夸赞美丽，越会注重打扮，她每天都会精心打扮好再出门。还很喜欢装扮屋前屋后，百合便是其中一作品，不过热烈开放的百合花仿佛也比她弱势了几分。

        在非农忙季节，祁芳喜欢拿着刺绣的工具走到山脊上坐着，轻轻吹过的微风抚起额前的头发来回飘摇，整个山川的浓绿都跑到她的眼里，如珍珠晶莹剔透。

        有时候抬头看着长长的白色马路，祁芳总是会想，在马路的一边是什么呢，她也一直渴望着有朝一日能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外面的世界也像吸引着祁摇一样吸引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