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70错过
篱落疏疏月又西170错过
姜寒云听乔远寒说过康复路，康复路是当时西北五省最大的百货批发市场。卖衣服的妇人这会儿不停地说着康复路，让姜寒云有了去康复路的冲动。
姜寒云右边摊位的妇人卖袜子，她的袜子生意极好。妇人大喊着:“两块钱一双，五块钱三双，五块钱三双！”
姜寒云倒蛮羡慕妇人能吆喝出口。她下意识地侧过脸看向卖袜子的妇人。西北风把轻薄的阳光吹成晃动的光影，这光在妇人脸上移动着，她仿佛看到乔远寒站在自己身边喊着“瓜子花生便宜卖了。”她的思念总是会突然从胸口溢出，心便掏空了似的疼。
“女子，你卖过衣裳么？”卖袜子的妇人发现，姜寒云看着自己。她手里拿着饼坐了下来，边大口地咬着。
“我刚卖衣服不久。”姜寒云如实回答着。
卖袜子的妇人打量着姜寒云:“你这样貌在这里摆摊都亏了。”她打了个嗝，忙喝了口水:“你看看人家怎么卖衣服？”她的嘴瘪向寒云左侧卖衣服的妇人:“要会吹牛逼。”
姜寒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觉得那不是经商之道。
姜寒云左侧卖衣服的妇人继续给顾客讲着:“我家衣服是从康复路进回来的广州货，旁边的，”她指寒云的衣服:“一看就是李家村的烂货。”
卖袜子的妇人吃完了饼站到寒云摊位旁边喊:“品牌衣服大处理了啊，一件棉衣才六十块钱，快来买，快来看了啊！”
妇人这一喊，果然喊来了四五个人。路过的人看寒云摊位上围着几个人，都涌过来看:“一件棉衣六十，就是便宜。”人们议论着。
姜寒云不到半个小时竟卖了十几件棉衣。她左侧卖衣服的妇人极不满地瞪着卖袜子的妇人:“有人跟叫驴一样，喜欢吼两声，生怕别人以为她是死人。”
“你骂谁呢？”卖袜子的妇人指着卖衣服的妇人:“不看看你是个啥货？你这衣裳是康复路的？你卖你的货，为啥说这女子的衣服是烂货？你才长得像个烂货，死鱼眼，蛤蟆嘴，肚子比胸大，还有脸在街上站着？”她原来是杜曲钢厂的工人，在厂里也是数一数二的厉害女人。企业破产了，不得已摆地摊维持生活。
“你长得好？你黑的像煤球，老鼠眼，塌鼻梁。”卖衣服的妇人边骂着，向卖袜子的妇人这边走来:“我说我的，关你屁事了。你咋个狗，胡咬啥呢？”
“你以老欺小，不要脸！大家做生意都不容易，你卖你的，你为啥说别人的货不好？”卖袜子的妇人也挽着衣袖。
“我说你的袜子不好来么？你胸膛挂灶滤，劳心过余。”卖衣服的妇人去拽卖袜子妇人的衣服。
姜寒云拽住卖衣服的妇人:“回你摊位去，这是我的地方，不要打扰我做生意。”她把卖衣服的妇人推了回去。
卖衣服的妇人怕，寒云和卖袜子的妇人合伙打自己。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憋着一口气坐到了自己摊位上。
姜寒云和卖袜子的妇人交谈，说自己原是氮肥厂的工人。
卖袜子的妇人跟着唉声叹气:“你说这市场经济有啥好？企业都破产，西安市有多少下岗失业人员？我跟我娃他爸都下岗了，我老汉脑梗，我一个人得照顾他，还得养家。听说现在还得自己给自己缴养老保险。”
因为都是企业下岗工人，买袜子的妇人和寒云亲近了许多。她给寒云教如何吆喝。到了下午姜寒云竟然也能喊出口:“厂家破产，衣服大处理了，棉衣六十块钱一件，一百块钱两件。”
这一天姜寒云卖了四十件棉衣。第二天早上六点多，她从鲁家村坐车到了南门外，再坐213路公共汽车去康复路。
213路公交车的康复路站在三府湾。姜寒云听人说过三府湾很乱，她对康复路又不熟悉。她下了车走了一站路才到了康复路。这时位于三府湾的多彩商城正在招商中。
姜寒云不知道哪座楼批发成人衣服，她看见商城就进。她先到了昌安楼，昌安楼老旧，里面的衣服款式很普通，批发价位也低，与她卖的衣服没有什么两样。
姜寒云下了昌安楼经过大商城，她又上了大商城。大商城的二楼全部是童装，她在大商城转了一圈。下了楼梯，才发现在商城旁的逼仄通道里，有批发袜子的，批发内衣的，还有衣架和模特。靠街边的活动板房里摆满了商品，她旁边是衣服，对面是鞋。街中心有人摞了一堆衣服:“裤子十块钱，十块钱了。”
姜寒云又在批发床上用品处逗留了一会儿，她本想给自己买被褥又觉得太贵。她听人说过有黑心棉，觉得自己买了棉花做，倒更放心。她像个好奇的孩子在康复路东张西望。突然从她背后走来一个人:“三府湾车站往哪边走？”
姜寒云刚要给那人说，突然觉得自己的包在动。她立刻回过头来，一个瘦小的男人已拉开了她钱包的拉链。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大男人偷东西，要不要脸？“
那男人抽回自己的手迅速地跑开。男人跑开是因为看到，几个穿警服的人向这边走了来。否则男子岂肯和寒云罢休？
姜寒云又上了京祥楼，她怎么知道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就在这座楼上啊？她上了楼梯，恰巧从乔远寒店门口过。
乔远寒店里今天到货，他和刘国庆，吴师这会儿还在三府湾物流接自己的货物。他店里雇了两个年轻的女子守着店:“美女，带货进来看看。”门口的女子招呼姜寒云。
姜寒云走进了乔远寒的店里:“你家的裤子真好看，可惜我只卖上衣。”她叹息着，往外走。
“美女，裤子可以搭上衣啊！要不，我给你个名片。”女子继续推销着。
姜寒云笑了笑，她没有接女孩递给自己的名片。其实她若接了该多好，名片上有乔远寒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可是她没有接！
姜寒云继续往前走，她走到拐角的一家店里。她觉得这家的上衣还行，这个时候该带春装了。她看着一款小西服:“这件衣服怎么批发？一首货几个码？”她侧过脸看向老板，一缕阳光在她眉眼间晃动。
老板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抬起头看向姜寒云的瞬间，眼珠子几乎要跳出眼眶:“四十五。”他说着走近寒云:“如果你带得多可以优惠。”
“一首几个码？”姜寒云拿了样品看着:“做工不是很好。”
“你做服装生意多久了？我怎么看着你面生？”老板答非所问。
“我在李家村带货的时候多，李家村的衣服便宜。”姜寒云觉得，老板肯定怀疑自己不是零售商。她说在李家村进货，想压低衣服的价位。
老板歪着脑袋瞅着寒云的脸:“如果你实心想拿货，哥可以不要你钱！”
姜寒云直接扔下衣服想往外走。这家店偏僻，这里人很少。
男人却拽住姜寒云的胳膊:“妹子，你长得这么好看，哥一看见你就心跳加速。哥喜欢你。只要你跟我好，我的衣服随便你拿，不要钱！”他的嘴往寒云脸上湊。
姜寒云抬起手狠狠地抽向男人的脸:“无耻，不要脸！”她往京祥楼下跑。
姜寒云刚跑到街上，乔远寒和刘国庆，吴师拉着货物到了京祥楼下。乔远寒和吴师挪包时，抬起头发现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寒云，寒云……”
乔远寒扔下包迅速地往前追。这时康复路中心的三轮车很多，他被几辆三轮车挡住了路。他跳着大喊:“寒云，姜寒云，寒云……”
康复路街上太吵。姜寒云哪里听得到乔远寒呼喊自己的声音？她这一早上在康复路遇贼又遇色狼，心情差到了极点。她没有了批发衣服的心情，径直往605车站走。
乔远寒躲过了三轮车，继续往前追。他甚至跑进了交易广场:“寒云，寒云……”他一路跑一路喊，最后他跑出了交易广场又跑到丹尼尔商城门口。可这茫茫人海，他如何能看到寒云？
乔远寒颓丧地转身。姜寒云乘坐的605路公交车正经过丹尼尔商城门口。他慢悠悠地走到了京祥楼下。吴师和刘国庆已经给他把包扛上了楼。
乔远寒无精打采地回到店里，他没有了整理裤子的心情。他又拿出自己的钱包看自己和寒云的合影，他的背后掉落了一地伤心。
刘国庆看了看乔远寒，他觉得乔远寒又看错了人:“远寒，新到的裤子放哪里？你不订版吗？”
“刘师，我刚才真的看到寒云了！”乔远寒答非所问。
“远寒，你前些次不也看见寒云了吗？你追上去看了，哪里是寒云？寒云怎么会到康复路来？你是太想寒云了。”刘国庆安慰着乔远寒。
“远寒哥，拐角处那家也到货了，他家的裤子和我们的一模一样。”店里的一个小姑娘跑进来，给乔远寒说。
“跟我们刚到的货一模一样吗？”乔远寒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又站了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