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客（一）

电话铃声忽然想起，老张慌慌张张把话筒握在手里，“喂，你找谁呀？我女儿不在家”这是多年来，他重复了不知道多少次的台词，通常对方会失望地说一声“哦，打扰了”然后挂断。

老张的女儿在这个城市一个部门上班，有一点权利，所以平时找她的人不少，老张两口子退休以后被接过来，和孩子们一起生活。老张已经习惯了这个“义务接线员”的工作。

但是这一次奇怪，对方没有吭声，也没有挂断，过了一会还似乎有压抑不住的笑声。

“我给你说了，她不在家，你另外找时间打过来吧！”老张有点生气。

对方终于忍俊不禁，“老家伙，你还活着，我就找你。你要敢挂我的电话，我把你从坟里拽出来”显然这是逗他。

“老吴，——你是老吴！哈哈，我活的好好的，没有给你开追悼会，我不会挂的，我不挂，你也别挂”老张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手都有点哆嗦。

老张多年来脸上的褶子第一次舒展了开来，笼罩在眉宇间的萎靡之气一下子，没了踪影。

“快瞧瞧，都七老八十的人了，怎么一下子像是吃了还魂丹，退休前的劲又回到身上了”老太太说着，笑着把椅子给他望屁股下挪了一挪，女人的第六感是很厉害的，一下子就猜出来这是有了高兴的事。

“坐下打吧，别太累了，小心血压，老东西，可别害我和娃”说着还示意了手腕上的血压手表。

老张顺从地慢慢坐下，但舍不得放下话筒。

“老吴，你这是在哪里打的电话，我怎么听着你那头吵吵闹闹的？”

“哈哈，你猜，量你也猜不出来，还是我告诉你吧。我们在离你们不远的车站，我来看你这个老家伙了，”

“真的？！”老张有点懵，又重复了一遍“这是个什么日子？”

“你少罗嗦，你别管什么日子不日子的，给句痛快话，你到底欢迎还是不欢迎？”

“欢迎，欢迎，老伙计，我盼你盼的后院的树都开了十几次花了，你怎么才来？”

“我也想你们啊，快叫老嫂子烧水下面，我等会就到，老嫂子的面做的真好，十多年了，我就馋这一口。”老吴还是那么不客气。

老张把听筒放在老伴耳边说，“老吴要吃你做的面哩，你还能不能干的动？”老张征询老伴意见。

“你说呢？”老伴白了他一眼，“干不动也得干，还有娃们搭手。”

“要是你老家伙想吃我的面，休想。”老太太不无挑衅。

“好，我就借老伙计的光，蹭你一顿”话毕两个人都笑了。

“好——，好——，我这就给他张罗去”老太太边系围裙，边拉着孙女，走向厨房，“走，给奶奶搭把手，喂一喂咱们的馋猫去。”

很快，从厨房穿出来锅瓦瓢盆交响曲。偶尔还有“手提着竹篮篮，手拿着铁铲铲……”

家里人明白这是老太太最喜欢唱的折子戏《梁秋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