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西安路
等到了朋友的空,径直去了趟太升路,想把注意力抛在车外,可还是禁不住集中到了路程,怕误了点,每一个阶段的这几天,总是忙,昏天黑地的忙,我想,如果有重复或者周期,这个新的“昏天黑地”又该是怎么样一个情况呢?
到了太升路上一座楼,朋友在楼上忙着等我顺带应付自己的事,像个将军在兵营里的中心参谋部里忙活,想起艾森豪威尔将军自述,说在战事紧张时和几个参谋在不见窗外的临时办公室里昏天黑天的忙活,几天几夜后出来看墙上挂的钟不知道是中午十二点还是夜晚十二点,我自小憧憬着能和父辈们一样也在这样描述的场景里忘我的工作,解决某些个艰巨而挑战的任务,认为这才是不枉费时间的生活或者人生,哪怕走出来时面容憔悴和疲倦不堪,仰望繁星或低看路影,那是种超然和自豪吧?然而总得有能说服我的伟大任务和荣誉感崇高感吧?并不是为忙而忙,也不仅仅是为了感觉而忙。然而现阶段的我,基本上能把自己说服于任何一种放下或者是看破,所以这份振奋感,我确乎找不到来处和放处。如果有幸加入类似这次如此高速高效的去建设医院和救援,我会觉得是一种骄傲吧?
靠近朋友的经营地,像一个小型的参谋部,周围各品牌和商家环绕,像若干个战地帐篷,通过编号去询问,才精确的找到从前自己到过的朋友那一块,对照着短信上的数字符号去辨别座标一样的地址时,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商业或者军事间谍,在做着普京先生年轻时代的德国工作,朋友则像一个隐藏在平常商业里显得游刃有余见惯不惊的接头搭档,有着不一样的咖啡或者茶,很多奇怪的科技产品,新的任务和暗号,交代完毕后环境会恢复无形或者有毫无破绽的通道提供。周围低头忙碌而迅捷无声的商者对于我并没有任何多一分的专注,这使得我更感觉是到了一个不知隐藏了多少组织特工的复杂场景,或者是到了少林寺佯装无事的木工房或者藏经阁,留心一看,会看到很多神秘武功在平常的一个动作里展露端倪。
我等到了一碗好茶,盖碗的薄如蝉翼的杯壁杯盖的不知名的茶,朋友自用的则是一杯胖胖肚子的一耳杯,泡着不同的茶,我瞥眼杯壁,想看出那不一样的薄如蝉翼里的透明,想轻弹杯壁,朋友问我——那是谁的字?我才看见杯壁上题着两行诗,有枚小小的铭章,几笔小花草,颇觉清新秀雅,不识,又看他的杯,也有不同的两行诗,他问我读的顺序,我料他是考我,憋了劲儿在混乱和紧张里辨识了一会儿,好不易算读通了顺序。
蜻蜓点水般,他一边忙活一边聊天,旁边的人是个技术高手,他从南方投来的,落户成都,被请来做大师傅或者教头,到走也没曾回头,只见背影埋头在灯下,颇有瑞士工匠的精神。朋友悠然又镇定的边聊边忙边走边电话,像韩信在山顶望着对面接天的大城,无视着周围照常忙碌的兵将,只守着一方小垒,旁边是他刻意搬来的鲁班那类工匠名师,在旁若无人从容不迫的钻研着攻城机器,他趁空约朋友品品茶,或者对弈一局,一边头脑清晰的一条条发着命令,待会儿要是忙起来,有飞箭狼烟扫兴,可能就不方便了。
聊人生、聊玄学、聊家国、聊史哲,谈话也如蜻蜓点水,飞快的转移着话题,像熟练的独孤九剑对太极剑法,大家小心的用手指比划比划,每一招都没有使足,每一招都没有接触,全在隔空对点,对方若捕捉破解,自己必变幻新招,先发后发都未必能制人,仁者存心都得脱手为招,他把自己放到至弱以求君子之战,我把自己放到必败来谋以守为攻。至点未见输赢,我心里道了无数次认输,却不得受降,朋友想激激我的斗志和信心,我端坐着,身板不直,后背汗热。
打上车,径赴西安路,到了一阁,众友在等,一桌佳肴好菜,油鸭香鱼,烹锅提篮,若东邪西毒们在候着一聚,这是二三年聚,差一个海外未回,人虽不提,心实慨之。
滑过去浪往事,每座皆有传奇,夜灯流光,杯瓶一空,在这夜幕临馆,路风车涌时,人生半,话不尽,一室希望,几个星辰,留待未完待续的余白之年,不言欢,盼未来,和春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