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
我说,谢谢老板。
他说,不客气,十元。
我说,你们这不是爱心早餐么,怎么还收费?
他说,我这店名字就叫“爱心早餐”。
我说,你这是欺骗消费者,恶意营销。
他说,年轻人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按你的说法,这满大街的店都得起名“收费早餐”“收费牛肉面”。
我说,可你这儿写着“早餐免费”。
他说,所以说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眼光太短浅,看东西太片面。
只见他走到写字的牌子前面,将煤气罐往边上挪了挪,顿时又有几个大字出现在我们面前:“送鸡蛋”。
我顿时感觉倒霉,于是只好说,那行,把送的鸡蛋拿上来,我要打包带走。
他说,你看你,刚说你目光短浅,怎么就改不了了呢?
于是他又将煤气罐挪了挪,又出现几个字“两个”。
我说,这不刚好么,我们两个人,两个鸡蛋。这次你别想再耍赖,就算是生鸡蛋我也要带走两个,少一个都不行。
他说,你看你跟这较什么劲儿呢,广告嘛,不都是骗人的。
我径自坐回椅子,心想闷气终于有了发的借口。于是我告诉老板说,今天不带走两个鸡蛋我就不走了。
老板说,你当真要按照牌子上写的,带走两个鸡蛋?
我说,你看我哪点像跟你开玩笑?我要是不带走两个鸡蛋,我以后早餐就只吃屎。
他说,好嘞,你得先给我九十块钱。
我说,你抢劫吧大叔?你送两个鸡蛋不是免费送么,哪里来的九十块?再说刚不是还说十元吗?
他说,你来看。
我疑惑地走到他的牌子面前看了一遍说,仍旧是充满陷阱的那几个字:“早餐免费送鸡蛋两个”。于是我说,对啊,早餐免费送鸡蛋两个,没问题啊?
他说,你再仔细看看。
我凑上前去,才发现在“送鸡蛋两个”上面还有一行小字:“消费满一百元”。我顿时瞠目结舌。
老板笑嘻嘻地说,您是先消费一百块呢,还是准备以后天天吃那啥?
最后许静拉着我离开这家店,一路上她狂笑不止。而我则郁闷不已,感觉世上充满欺骗。
许静说,开学就是我大学最后一年了,你有没有对我想说的?
我说,好好照顾自己,别去免费早餐店。
许静说,你看你,早上那不就是个插曲么,你还耿耿于怀。
我说,我感觉被羞辱了,我很不爽。
许静说,那你可以羞辱回去。
我说,算了,你的地盘,我不能给你添乱。
许静说,这就对了嘛,走走走,本姑娘带你去个地方。
我随着许静一直来到一条步行街的某个酒吧,名字因太复杂而忘记。但酒吧门口的东西却一直都留在我的印象里面——那是一只死去的猫,身上系着绳子,可能主人尚未得知它的死讯。仍旧希望它能带来招财的好运。
酒吧内灯光昏暗,是我喜欢的那种昏黄。不知哪里传来淡淡的香,带给我忧郁与漂浮的合体感。我拉住许静说,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许静说,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卖了你。
我说,我怕你卖掉你自己。
许静说,瞎说。
我们入座后,许静叫了两杯威士忌。许静凑到我耳旁说,我经常来这里,这里有个东西我很喜欢,一直想带你来看。
我遵从许静的示意,将目光锁定在酒吧中央的舞台上。在我即将不耐烦的时候,一个打扮沧桑的男人或者少年拿着吉他走上舞台。灯光抢眼,我难以看到他的真容。但很快我就知道他的身份了,我为这段偶遇而感到荣幸。
许静说,每年跨年,他都会来这里。并唱一首我们从未听过的歌。
我说,这很稀奇吗?
许静说,听我说完。奇就奇在他唱的歌在场的所有人几乎都没有听过,但再过不久,这首歌就会红遍大江南北。
我安静下来,听他弹响第一声吉他音,是简单的E和弦。而我不经意转脸看许静时,她脸上已挂着泪痕,丝毫未发觉我的关注。
音乐张弛有度,不算惊世之作。但其中好像有种细微的感觉,难以具体又难以忽略。
音乐停止后许静跟所有人一样起立鼓掌。我礼节性地站起来,对着舞池中央的故人注目。
人群的激情慢慢平息,我松开拉着许静的手,信步走上舞台,从歌者手里接过吉他。
我说,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他说,请开始。
灯光师很配合地将所有光打到我和他身上,我坐下来,也以一声E和弦起头。他跟着我的旋律用手打起拍子,酒吧内寂静无声。
猫踩过屋顶的声音
黑暗中发光的眼睛
他蓄谋已久的远行
当十二月大雪飘零
黄昏时候众乌南飞
孤独理喻左抱而睡
梦里年少不知所谓
墙上吉他落满了灰
他盲目骄傲他极端自卑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
他目中无人他心中有鬼
他眼里荒芜寸草不生的未来
时间里走失的人
沉默或客死他乡
梦曾死亡的地方
如今花开成海洋
我的少年变成了猫的模样
认真忐忑安静乖张
我想拥抱他的疯狂绝望
慌慌张张步履匆忙
只是他的孤独一如既往
原来是我虚惊一场
我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唱出自己写好却没发行的歌曲,灯光下他低着头默不作声。许久不见,他大概忘记了我的名字。多年前我跟许静一样也是大学生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他说,喂,跟不跟我一起做音乐?
那年我大二,随后便肄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