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黑屋子里的人
一个许久未联系的同学Q了我,放心,不是借钱。他问我今年过年回家吗?我竟有些恍惚:“要过年了吗?”“对呀,就剩50来天了。”
妈呀!今年就要玩完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他。为了掩饰内心的慌张,我回问了句:“回家干啥啊,多不划算,你呢?”
“我组织了一个同学聚会,联系老同学,你来参加吗?”“不来。”我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没有任何解释,也没有找任何借口。
“这么些年没有见过你了,挺想你的,你先忙吧,我去联系其他人了。”他没有再劝我,也没有追问为什么。我坐在那半天没动,头埋的很低,我知道,我不去参加同学聚会,肯定不是网络上那些段子里的原因。
七年前,我高中毕业,考了三百多分。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个学生,也实在不好意思让父亲继续拿着钞票,送我上那所谓的大学,直接去姑父家的店铺打工。
因为是亲戚家,包吃包住,店里活不重,来活了就做做,没活时就玩,想着法子的玩。每个月还有三千多块钱可以领,日子过得实在是舒服。好像没有什么理想需要去实现,好像没有什么责任需要我去承担。这一辈子也许就这样过了吧。
今年五一劳动节的晚上,姑父在床上再也没有醒来,任凭周围人怎么呼唤,他都不回答了。由于他满脸肥肉,我看不出他走的时候有没有痛苦。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都重复着同一个感叹:哎!他是个好人,可惜了。
是的,他是一个真正的好人,这似乎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唯一印记。
在四十出头的年纪,莫名其妙的活了一辈子。
我回到隔了七年的家,按理说,我应该有很多人要去见,有很多事要去想,有很多地方要去走。然而我没有,除了爸妈,没有联系任何人。轻轻的我走了,又轻轻的回来。每每打开通讯录或是走出家门,总有种说不出的恐惧感。我百度了所有关于我的症状,最后的结论是:我废的太久了。
在一个人很少的下午,我来到学校门口。七年的变化很多,原本的水泥操场变成了塑胶操场,当年稀疏的树桩如今枝繁叶茂,教学楼也爬上了很多植物,我熟悉的东西越来越寻不见了。
我没有进去,此时此刻我很清楚,我害怕遇到熟悉的人。遇到了说什么呀: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怎么样啊?结婚了吗?这一切我该如何回答,我只有沉默,可怕的沉默。
远远的看着逐渐陌生的校园,心里流淌的是老师们对我的一幕幕,作为公认的乖孩子,老师们对我有一种别样的感觉。也许这是我自我标榜的错觉,但对我来说也很珍贵。我知道我混的不咋滴,所以我不敢见他们。
无论是期盼的鼓励,还是眼角淡淡的失望,对我而言都是最锋利的刀。
轻轻的我又走了,来到了北京。刚来北京是秋天,很多人说我到北京是个好时候,因为秋天的北京最美。当我花光了最后的积蓄,我也体会到了北京的寒冬。在这个研究生多如狗,本科满地走的地方,我一个高中的战五渣渣想混出头,难于上青天,因为我是真的什么都不会。我第一次对我当初不上大学的洒脱感到可笑。
遇到过很多人,他们对我有一致的评价:你就像一个孩子。对于一个快30岁的我来说,这样的评价有两层意思,一、你太幼稚了,白活了这么大岁数,二、你,弱爆了。
还记得鲁迅先生笔下的那个黑屋子吗,我就是那黑屋子里的人,我一直在沉睡,忽然之间被刺痛了,由沉睡变得半梦半醒状态,并感觉到了那种缺氧的窒息感,恐惧在心里蔓延。
老同学邀请我参加同学聚会,虽然我表现的很冷漠,但我心里是很温暖的,总算还有人记得我。在这寒风凛冽的北京,这一点点温暖弥足珍贵。
多多问候自己认识的人吧,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也许一颗温暖的种子就是黑暗里的一盏灯。
我问我姑姑:“世界上有没有可以做一辈子的事情。”
“没有。”
“……”
“你要先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