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
从我记事起,就有孤独情结。打小,盼望有一天可以走出闭塞的家门口,走出村头,沿着正午头顶的太阳,一路去向南方,流浪——
第一次去了县城,一去两个月,哭了两个月,想家想得无处可躲,沿着城关的大街小巷到处晃荡。当时借寄选房一位叔叔家,亲叔叔每星期天来看我一次,那时对叔叔敬畏,问啥都回答好,没事。也不敢说,想家。
那时小学四年级下学期,刚过完年,11周岁出头。
这个故事经常在眼前浮现,像老黄牛反刍,它是我生命中特别重要的时间点,因为从此,就与父母长期分离,与童年完整的隔空,与熟悉的一切,告别。
可是,到上小学前,我的幼儿大部分成长期都在窝在外婆家。
后来很多年,就记得小时候经常倒错场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在外婆家,要不在自己家,要不就在亲戚家,重新切换头天的发生,才恍然大悟,哦,是的,又换地府了。
孤独,伴随漫漫长夜,夜猫叫得瘆人,吓得捂紧耳朵,孤单独立,无法落地派遣。
那时庄里没有一户有固定电话,两个月和家里音讯全无,我,使出全部的勇敢,在陌生的学校旁边,一日一日掰着手指头数过——
妈妈,在家,农村种地忙得早出晚归,姐姐和弟弟都在上学。
我第一次回家那天,满屋子转了一遍,东厢房的粮食、过低里间睡觉的床、牲口棚里、槽头边上、猪圈、家后茅房、跑了一遍,还摸了摸牛的肚子。
农村家的孩子,过早地成熟,小学一上,和父母再无拥抱,也没有亲密习惯,所以,见了爸妈,只是一个劲地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妈妈也跟着哭,很快就大家都调整过来。哭,都觉得不好意思,怕对方难过。
然后,又挨家挨户地串门,先捡左右邻居、隔壁一起长大的发小,再捡远一点的东头西头,又跑了一遍。现在想想,也许,跑,重新去每一地方,见每一个人,才解孤独,才能剪去她的紧紧尾随。
成年后,有时,我还会做一件事,在朋友圈里发一发,都会觉知到自己在追寻认同,逃避孤独,只是,这种方式更隐形——
这也是,多年的探索,向心靠近,读懂的丢失信号。
看见即有机会疗愈。
我看见属于我的孤独,恰是孤独化蛹成蝶的时机,她翩翩起舞,随后离我而去。
人的成长过程,遇到无法处理的情绪和感受,会封装在潜意识,发生如同时间胶囊,堆积于近似的区域,当被外界触发,无意间就爆发出来原始的未竟情绪和感受。
她隐藏着,折叠的创造力。
当有觉知,又能坦然接受,妥善处理,挤压的故事会还你明亮亮的活力。
故事,不止发生在关节处、关键时、重大事件中,或者意外,还有一些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小事,连你也意识不到的芝麻绿豆之间。
我丢失的我负责找回,相信你也可以。
孤独,会时不时袭来,没有关系,她不是我的全部,我看到她了。
那个,渴望爱和帮助的小女孩。
终归有一天,她长满皱纹,宁静致远。